只說適才二人才剛見了蘇兒,蘇兒便又犯了病。不僅瘋言瘋語,還又跳又鬧,中邪了一般。
想來都說方凌是出身道觀,頗有些本事,必是她因上次的事懷恨在心,動了什麼手腳。
方凌心想自己此次也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如今真正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不過好在自己雖沒有治病救人的本事,但若論起邪祟,她還是有些法子應付的。當下便跟着蘇兒奶奶到了宋家。
剛進得院門,便聽得屋內雞飛狗跳,又哭又鬧的。但見蘇兒猶如魔怔一般,摔盆子砸碗,撿了碎瓷片子便要割手腕。
宋懷仁趕緊一把將她抱住,死活從蘇兒手裏奪過碎瓷片,卻將自己劃拉地鮮血橫流。
蘇兒似乎一點兒也沒有了先前的乖巧可愛,眼見她爹手上見了血,竟然抓住便是一口咬了下去。
蘇兒奶奶見狀一邊上前將蘇兒扒拉開,一邊對着方凌破口大罵道:
“我們宋家究竟是怎麼招惹了你啊?你要害得我孫女兒這般人不人鬼不鬼……”
宋懷仁扭頭見方凌來了,臉上立刻變了顏色,朝着她娘怒道:
“娘,你還嫌現在麻煩不夠多嗎?你去把人家拉扯進來幹什麼?”
方凌親眼目睹蘇兒方纔的症狀,心裏已經來回轉了七八個彎,開口道:
“先生,是否先前你便已瞧出了端倪?你又何苦瞞着我?我若不是真心爲蘇兒好,此前也不會講出那樣一番話惹惱了蘇兒奶奶。”
宋懷仁但見方凌如此說,忍不住兩行清淚奪眶而出。朝着方凌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姑娘,若你真有法子救救我女兒,就是當牛做馬,下輩子結草銜環也必當報答姑娘救命之恩!”
方凌趕緊一把扶起宋懷仁。
“那個李大夫當日診治之時,我便覺不妥。龍晶雖然稀罕,卻是至陰之物,身體康健之男子佩戴確實可以誅邪化煞,但於女子卻有諸多禁忌。
更何況蘇兒本就陰寒入體,他又以龍晶刺穴。
你告訴我仁春堂在何處?我現在便找他去。”
誰知宋懷仁一把攔住方凌,頓時淚如雨下。
“自蘇兒發病,我便去找過那李大夫,誰知他閉門謝客,死活不肯相見!
如今蘇兒已瘋魔成了這般模樣,我真不知還有誰能救她了。聽說姑娘世出玄門,會驅邪鎮魔,眼下蘇兒這模樣,還請姑娘援手!”
方凌頓時怒火中燒:“竟有這等事,他日我必去找那庸醫算賬!”
當下,方凌便讓宋懷仁找來繩子將蘇兒綁了。只見蘇兒眼神精光灼灼,口裏鮮血淋漓,口水橫流,已是六親不辨。
方凌避開蘇兒的嘴,掰開她的眼睛。一如那日,瞳孔已然放大。只是她這肉身不僅絲毫沒有萎靡之象,相反卻是強悍異常。
方纔宋懷仁與蘇兒奶奶兩人才好容易纔將她捆結實了。
若說力大無窮,吸食鮮血,方凌忽然想到了殭屍。但殭屍是死而化僵,而看蘇兒目前狀況,分明是活人化僵。
方凌腦子裏猛然閃過一詞,難道是行屍?
行屍者,顧名思義便是行屍走肉。魂魄由精元養護,自陰氣中提取能量,只要陰氣與精元養護得當,便與正常人無異。
但是肉身一旦死去,魂魄便需要大量精元與陰氣方能支配肉身維持正常活動。
可是精元只能由精血產生,自身精血又由肉身提供,若肉身無法正常運轉,自然提煉不出精元。
故而但凡行屍走肉,在自身精元不足的情況下,便會本能地攻擊其它活物,吸血食肉以攝取血液中的精元,或者直接吸取生人精元以供自身所需。
此時,方凌終於想通了,爲何蘇兒自從十五那日見面回家後便開始發病?只因自己見她陽氣羸弱,惹得遠處陰魂環伺,便送了她一枚正陽符。
蘇兒長期以陰氣供養,身體早已習慣陰寒之氣,突然接觸致陽之物,必定身體承受不了,導致其昏睡不醒。
龍晶屬陰,且其特性便是可以吸附源源不斷的陰氣及駁雜之氣。故而刺穴過程中,方凌見蘇兒周身陰陽波動極不尋常。
但是李大夫豈能不知?此舉表面雖能保其性命,實際卻無異於飲鴆止渴。
果然在此次治療過程中,蘇兒渾身陽氣俱滅,化爲行屍。
方凌將情況如實告知宋懷仁,只見他當場栽倒在地,悲痛欲絕。
對於蘇兒,陽氣俱滅,肉身已死,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眼下唯有將她控制住,以免其傷害他人。
蘇兒此時與鬼物無異,故而方凌將蘇兒一道符咒封了,並以雄雞金冠之血在蘇兒房內佈下禁制,使其走不出房門半步。
然而遺憾的是,她救不了蘇兒,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在房中一日一日精元耗盡,靈魂消亡。
最令人氣憤得是那李瑞璽如今倒是躲得乾淨,龜縮不出,完全置身事外。彷彿此事與他毫無關係一般。
方凌打小聽慣了那些行俠仗義的故事,骨子又生出了幾分多管閒事的毛病。當晚便領了翠雲嫂子與浮生前去仁春堂鬧事。
豈料到了跟前才發覺自己這團隊組建的相當有問題,似周氏那種氣質還真不是誰都能有的。
三人之中唯有浮生還小,尚不懂得臉面這種東西。
於是兩個大人你推我桑一番,最後決定委派浮生爲先鋒。結果連吼帶嚎的小奶音叫嚷了一宿,卻不僅連個夥計都沒叫出來,就連個看熱鬧的人都沒有。
估摸着大家都以爲誰家大晚上的在街上打孩子吧。
浮生高漲的熱情一度陷入低迷。方凌只好安慰他說:
“各行各業都需要那麼一點兒天賦的,你也無需勉強。這其實是個好事兒。”
幸得蘇兒奶奶及時加入戰隊,兩方勢力雖然先前有諸多摩擦,但難得的是此時目標一致,一陣尷尬地整編過後,方凌三人被成功收入蘇兒奶奶的麾下。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經過蘇兒奶奶的一番叫罵和浮生配合着扔石頭砸門之後,那仁春堂的夥計再也扛不住開了門來。
夥計被門外這夥不倫不類的組合着實嚇了一跳。看對方一應老弱婦孺,怕是前來碰瓷的。便縮着身子,緊把了門縫,探出一頭腦袋道:
“李大夫出門未歸,你等明日再來吧!”
就這一句搪塞之詞如何糊弄得了久經沙場的蘇兒奶奶?
只見她硬擠着,一屁股塞進那敞開的一道門縫中。
“白天我們懷仁來找,他便不在,晚上來找還不在。故意躲我們是嗎?那好,老婆子我左右也是睡不着,我便坐在此處等他。我看他能躲到幾時?”
那夥計一看形勢不妙,悔不當初,不該一時大意卸了一塊鋪板。只得勸道:
“我說蘇兒奶奶,白天是我眼拙確實沒留意宋先生來過,可能招呼不周了,您不要計較。
不過這李大夫他確實不在,您說您這麼大年紀了,這春頭臘尾的最是大意不得。要不您先回去,等李大夫回來了我立即去知會您一聲。”
“你少唬我老婆子。這話我決計是不會再信你的。我那孫女現在是又哭又鬧,行爲症狀古怪,再耽擱下去,就是我能等,我孫女兒怕是等不了啊。
你說你們仁春堂把我孫女禍害成了這樣,總要給我們個說法吧!”
說着蘇兒奶奶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嚎了起來。
“唉喲!蘇兒奶奶,我哪敢騙您吶。這李大夫確實不在,都兩天沒有回來了,興許是回了閔川城了。
您着急,我也着急呀。一大波病人都急着找他呢。
那賀府的小廝都來請了四趟了,我是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我要是敢騙您,我天打雷劈呀!”
見那夥計說得真誠,幾人吵吵嚷嚷一番也只好無奈地各自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