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若是覺得爲難,便只當作什麼都沒聽到,若再發生什麼事,先生也權當作什麼都沒有看到。此事我定然一力承擔,絕不拖累先生。”
仙越斷然拒絕道:
“休要來這一套,你且趕緊死了這條心。你是我的貼侍俾女,你的行事我如何能脫得了干係?
那賀曜辰是什麼人?你當是那麼好糊弄的?”
“他若真厲害,便不會任由自己親子蒙冤入獄。”
“你怎知賀漣風一定冤枉?若他是騙你的呢?引你去落蠱洞是另有目呢?”
一句話倒將方凌問住了。
她心思一向單純,歸雲山幫過他們的人不多,賀漣風算一個,是以嘴上雖也嫌棄,但心裏從未覺得他該是個壞人。
就是因爲不明真相,所以才更要查明真相。
是以方凌坦言道:“清白與否,總要證實過後方纔知曉。”
“但這裏是巫蠱門,賀曜辰是怎樣的人,豈能由着咱們胡來?
想當年,滇南賀家曾發生過嚴重的內鬥,導致巫蠱門全族上下死傷無數,元氣大傷,險遭覆滅。
當時賀曜辰的父親臨危受命,爲保巫蠱門香火不滅,便帶領全族輾轉至深山避世數年。
其實巫蠱一門由於其神祕莫測且陰毒異常,歷來被名門正派所排斥。歷朝歷代也都發生過巫蠱之患,但像當時那種滅頂之災還是頭一回。
但賀曜辰接任門主之後卻憑藉一己之力,力挽狂瀾。
他帶領僅剩的門人弟子毅然出山,不過幾十年便憑藉其剛決果斷、雷厲風行的作風將滇南賀氏一族發展至如今南方首屈一指的名門世家。
雖說路子走得頗有些銅臭味,但經商做賈斂其鋒芒不僅讓巫蠱門在滇南富甲一方。
更重要的是洗刷了其一貫的陰毒形象,如今早已與各大名門正派平起平坐。”
方凌聞言不禁對先前那個病容滿面的老者刮目相看。
仙越見方凌似是已被自己說服,繼續道:
“所以,在這裏,別以爲憑着自己的小聰明就妄想牽着人家的鼻子走。
這裏終歸是別人的地盤,咱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今晚,你且好生待着,哪兒都不許去。
至於賀漣風,你別忘了,畢竟還有他的生母三夫人。”
滇南的夜晚雖然並未有想象中的悶熱,但卻潮溼得緊。
方凌輾轉反側了許久,終聞得四下裏沒有絲毫動靜了。遂將手裏的攝魂散緊了緊。
年齡越大,越發覺得她爹爹說的很多話還是十分有道理的。
比方他就曾說過這攝魂散乃行走江湖必備之良藥,此言果然不虛。
依照禮數,仙越下午便已前去祭拜過夫人了。
方凌不怎麼記路,一路上將那曲裏拐彎的路線在心裏演了無數次方纔記下。
依照仙越所言,夫人的遺體果然並未下葬,而是依照賀家族規被送入落蠱洞。
再由巫蠱師開道,送入落蠱洞中。視其子嗣,七日爲一輪迴,巫蠱師可攜子進洞祭拜。
像夫人膝下僅有一子的這種情況,則必須落蠱滿七個輪迴,也就是七七四十九日方可由巫蠱師開道,家主攜子進洞起屍落葬。
方凌好容易來得此處,本想着能夠趁着祭拜的時候做點手腳。
不想那落蠱洞中靈氣阻滯,周圍又被水路所困,費了半天勁竟是連半個魂魄也招不出來。
方凌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山洞,黑黝黝的洞口猶如惡魔的眼眶一般盯得人心底發毛。
算起來,夫人落蠱已有二十六日,待其下葬還得二十三日。且不說賀漣風在賀漣馳手裏還能不能熬得過二十三日。
就是自己和仙越也斷無藉口在賀家逗留數日。
是以當日夜裏,方凌便賊心不死,不惜動用攝魂散將仙越迷暈,也定然要闖一闖這落蠱洞不可。
落蠱洞的風俗由來已久,就連賀家自己人也說不清楚後山的落蠱洞究竟是哪一代建的。
賀家此前遭受過無數變故,各處祖產翻來覆去,重建了無數次。唯有這處落蠱洞從未變更過。
月黑風高,方凌偷偷地摸到了落蠱洞外。
想必是因爲衆人均知曉落蠱期間生人勿近的規矩,故而洞口僅有兩名弟子執守。
方凌不禁暗自竊喜,麻利地在來路上稍作了些佈置。便開始掐訣唸咒。
片刻間便見陰風鼓動,周圍隱隱便傳來一陣貓哭鬼笑之聲。
兩名弟子瞬間開始不淡定起來,待豎起耳朵仔細辨認之後,洞內若有若無的似有女子悲鳴之聲傳來,嗚嗚咽咽好不悲涼。
其中一名弟子瞧着動靜,道:
“想必是蠱落魂起,夫人死得冤枉,可能並不安生,你且先在此守着,我去稟報一聲。”
留下的那名弟子顯然年紀更小一些,有些怯懦地答應一聲。
先前的弟子走了似有半盞茶的功夫,這邊陰風更勝,方纔此起彼伏的哭聲還只是隱隱約約,似有若無。
此刻卻彷彿就在耳邊。周圍陰氣四起,山間暗影搖曳,只嚇得那名弟子額角豆大的汗珠噗噗地滾落下來。
他們巫蠱門,下蠱、魘鎮、詛咒雖然樣樣齊全,可自己卻剛剛入門不過兩年,至今還在習練種蠱的階段。
對於操控怨靈詛咒等術更是知之甚少。如今夫人似是還魂歸來,她那般枉死,一聽這動靜便是個怨靈,怎能不怕?
待方凌用聚陰術都快將這方圓幾裏地的陰氣和孤魂盡皆匯聚於此,終於在引來惡鬼之前順利地將這小子給嚇跑了。
方凌見二人均已被困在來路上的九曲迷魂陣內,方纔點亮火把,小心翼翼地進了落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