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霍驍那小子搞出驚雷弒仙陣這麼大的陣仗,定然是驚動了附近的天權殿。
沈青衣望着賀漣風道:
“如今除了拈花惹草,還幹起打架鬥毆的勾當了?”
賀漣風往日一見沈青衣便跑,今日卻是難得正經一回,言道:
“多謝沈姑娘!”
“誰說我是救你?我只是被方纔那陣妖風嚇着了。”
“你若只是嚇着,怎會直呼長君道長尊號?你一向不是跟着渺思叫爺爺的嗎?”
沈青衣白了他一眼道:“你也一向喚我做青衣妹妹的。”
賀漣風正要再開口,只見沈青衣搶先道:
“上次的事是我不對,連累你被關了許久。
只因當時見了方凌那臭丫頭,一時拈酸喫醋,惱怒之餘才向姑姑告了狀,如今想起來,委實有些不妥。
你放心,今後我們的事,我定不會再訴與他人。”
“啊?”
賀漣風一時沒能明白過來這個“今後”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方凌那個臭丫頭與你不過是虛情假意而已。此事暫且揭過不提,就當我原諒你了。”
浮生見對方左一個“臭丫頭”右一個“臭丫頭”,是可忍孰不可忍?當下便要掙扎着跳將下來。
賀漣風生怕這廝又惹出什麼禍端,忙一把揪住其腰間軟肉猛掐了一把,浮生嗷的一嗓子便嚎了起來,哪裏還能騰出嘴來叫罵?
賀漣風也不管浮生叫得慘烈,只眉開眼笑地兀自與沈青衣言道:
“都言姑娘心思細膩,雖只是一時誤會,但既已有了心結,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解得開的。
不如青衣妹妹再好好斟酌斟酌,不必急着原諒在下。此事不急,不着急啊……”
話未說完便揹着浮生與肖二公子、陸從遷等人一陣風似地跑了。
第二日,思賢殿衆人被長宗長老親自拉出去好一番操練,平日裏練一遍的拳腳功法今日堪堪練了十餘遍仍不叫停。
有消息靈通的說,雁鳴峯的長君長老今日一早親自找了長宗長老,稱思賢殿各派門生精力旺盛,昨夜竟在雁鳴峯下徹夜呼風喚雨,招雷引電,擾人清夢。
衆人聞言,想來招雷引電一事除了金丹南宗的霍驍之外,還有何人?
是以一時間,衆人看向霍驍的眼神就都不大友善了。
話說昨夜,賀漣風將浮生安置妥當之後,連夜糾結了被罰禁足的賀釗來到雁鳴峯,足足折騰了兩個時辰。
冒着遭雷劈的危險,硬是要賀釗擺了個天罡符雷陣噼裏吧嚓轟了半宿。幾近天明直到看見長君道長怒氣衝衝地去了思賢殿方纔心滿意足地回了嵐輕境。
據說此後,霍驍雖說仍舊傲慢,但到底被衆位門生孤立排擠,日子也着實不是那麼好過。自省之餘行事做派倒是安分了許多。
方凌自是不知道浮生這檔子事。自從花月夜一事之後,因浮生親自負荊請罪,認錯態度十分誠懇。
方凌因此也深知浮生品行端正,雖是與賀漣風走得近些,倒也知道分寸。遂也放下心來,不再過問浮生偶爾外宿一事。
只一門心思撲在學業上,終日苦讀,奮發圖強,只求來日擢考能得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想起來,就連那時候的紅眼兒也不覺得那麼可恨了。只可惜這廝自從上次被自己惹惱之後,便賴在噎鳴潭不肯回來。任她如何三番五次賣乖求饒也不肯原諒自己。
兩個月來,方凌每三天便書信一封遣了小毛球帶去噎鳴潭,但每每回信都只三五個字便將其打發了。不是“黑心肝”便是“爛肚腸”,後來乾脆直接寫着“老子死了!”便不再回信。
方凌生平從未做過什麼虧心事,如今紅眼兒這件事便彷彿一梗在喉,着實令她耿耿於懷。
是以,終是忍不住又死皮賴臉地派了小毛球前去求情。
誰知此次不知爲何,居然連小毛球都一去不復返。
一連數日,方凌心急如焚,想來這畢竟是歸雲山,修者雲集之地。噎鳴潭雖被封禁,惡龍也已鎮壓,但到底不是萬無一失。
萬一紅眼兒一個不慎便是隨便落入哪個弟子手中怕是也會立即灰飛煙滅的。
故而,這日黃昏,便悄悄避開衆人耳目,偷偷摸摸地親自去了噎鳴潭。
長極真人果然隨性,堂堂一派掌門一道禁制卻設得如此稀鬆平常,饒是初入門的弟子怕是都可輕易破解。
長亭隱在高高的崖頂。眼見崖下小徑上一人左顧右盼鬼鬼祟祟摸索一番之後,居然徑直潛入噎鳴潭攀至睚眥鎮石附近。
長亭一躍而下,蜻蜓點水一般越過潭面,悄無聲息地來到其身後,突然道:
“此爲禁地,不知道麼?”
方凌正琢磨着,當日那匕首正是在此處遺失,想來不出意外紅眼兒也好匕首也罷應當就在這附近纔是。
不想東西未找得到,身後卻突然傳說人聲,着實將她嚇了一跳,一個不慎便要跌落山崖。
虧得她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來人飄飄的衣袂勉強穩住了身形。
奈何那人似乎並未想過要拉她一把,眼睜睜地瞧着那衣袂撕拉一聲撕裂開來,方凌驚呼一聲便掉落潭中。
誠然,他並非一定要認識自己,他也並非一定要幫自己,就是此時她也不要求他一定要拉自己一把。
但拉一把又能怎樣?畢竟自己因爲他日前才受了重傷,畢竟方纔也是因爲他才掉落山崖。
方凌胸中義憤難平,一時竟忘了掐避水訣,連嗆了兩口水才浮出水面。
只見長亭飄然落在岸邊,慢悠悠地道:
“鎮潭印的事不是已經了結了嗎?還來此處做什麼?莫非還藏了什麼別的東西?”
方凌不想他還敢提這茬,憤憤道:
“此印果真是彼印嗎?”
只見長亭雲淡風輕地道:
“我也覺得不是,可惜沒人信我。”
方凌怒了。
“那你何不找上三五個人證繼續找掌門真人伸冤去?”
“唉……其實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麼鎮潭印,此事你也是知道的。”
言語之間甚爲坦蕩,似乎當日耍賴之事是旁人做下的一般。
方凌望着他那雙清淡的眸子,簡直不敢相信世間竟還有如此厚臉皮的人,當下便不再理他,兀自向岸邊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