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楚臣 >第四百四十一章 去留
    站在窗前,看着馮翊、孔熙榮等人皆被馮繚勸走,韓謙搖了搖頭,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看奚荏明豔動人的臉,苦笑道:“我這才更深刻的領會到,什麼叫樹欲靜而風不止啊有時候這風不僅外部颳得猛烈,內中也不得消停啊”

    “那比起你來,潭王殿下身邊可就是隨時都會猛烈噴發的火山口上了”奚荏走到窗前來,與韓謙並肩而立,眺望窗外黃葉落盡的桑榆,掰着手指頭說道,“外患不提,親孃窺權、兄長如虎、妻父如狼、側妃爲狐,原本還有一個能依賴、提攜的師父,此時卻要躲到暗處看他的好戲,你說潭王殿下能熬得過幾時”

    “看似處處兇險,但試問千古以降,有幾人能在他這時掌握如此的權勢能不能走出險境,凡事看他自己的造化跟秉性了。倘若我再不明哲保身,便難逃殺身之禍,而我此時即便願意殺身成仁,即便將一切祕密都說給他聽,他未必會信,信了也未必能耐得住性子靜待時機,實際上什麼也做不了,並無助於大局。我在這一點上,到底還是不如我父親。”韓謙搖頭苦笑。

    “你將李知誥的祕密說給馮繚知曉,馮繚能安慰得了衆人躁動的心思”奚荏轉回頭,定睛看着韓謙。

    “其實也就馮繚最難搞,馮家遭禍之前,他就有建功立業的野心,馮家遭禍之後,他怨念也最深。而馮翊、孔熙榮二人,平素看他們待馮繚都不甚親近,卻也甚服他謀事的本領,其他人性情則要更樸實一些,或許更在意婦孺能否得到更好的安置。要是馮繚都能安下心來,旁人也就沒有什麼大問題了。”韓謙說道。

    “倒是沒有一個人不落在你的算計之中呢。”奚荏美眸橫了他一眼說道。

    “但是做人累啊,現在總算是心思能勉強落下來,這次能回敘州休養一兩年了,不然真就要少年熬白頭了,”韓謙牽過來奚荏柔膩雪白的手,說道,“你替我看看,我這段時間有沒有長几根白頭髮出來”

    他雖然這麼說,卻要將奚荏往他懷裏拉。

    奚荏瞪了韓謙一眼,嗔道:“你口口聲聲說要回敘州服喪,你這是服喪的心思”

    “我心裏敬我父親不惜己身、濟世拯民的胸懷,但與陋俗何干”韓謙笑着說道。

    “你卻是想得開,但我遂了你的淫心,落在別人眼裏,卻不成了魅惑主上的什麼淫婦蕩貨了”奚荏閃身站到韓謙的身後,將他的髮髻拆開來,挑出一根白髮給他看,說道,“白頭髮不能拔的,要不然越拔越多。”

    奚荏站在韓謙的身後,替他捏着肩,眼眸落在案前的書冊上,上面有一行行王珺拿醮水筆批註的小字,問道:“王文謙都撤去揚州,你要將人家的女兒扣押到什麼時候不過說起來也難處理,放不能放,留不能留,也總不能將她綁回敘州去吧”

    “你說怎麼處置”韓謙轉回身,將奚荏綿柔的手抓在手心裏,問道。

    “姚惜水、張平、袁國維等人皆知她在你身邊,似乎只能將她交出去”奚荏盯住韓謙問道。

    “走,我們一起去問問她願意去哪裏吧。”韓謙說道。

    奚荏本不願與韓謙一起去見王珺,但也想想看王珺這樣一個聰慧之極的女子,到底會如何決定自己的去留。

    名義上,王珺還是受羈押看管的戰俘,因而她與兩名貼身侍婢住在府衙偏角的一棟獨院裏,平時也有數名衛兵監守左右。

    韓謙與奚荏推門走來,王珺正與侍婢一起將院子裏的落葉掃攏起來,看到韓謙走進來,忙說道:“我昨夜看了一會兒閒書,你要的冊子卻還沒有修改完,或許要遲兩天再給你。”

    “岳陽兵馬已經攻陷江州,你父親這兩天便會與楚州軍撤往揚州,你要是想與你父親會合,我這便派人送你去溧陽。”韓謙說道。

    “啊,江州都打下來了,好快,”王珺攏了攏散落下來的髮絲,略有些惆悵的越過西院的院牆,朝遠山眺望過去,片晌後又轉回頭看向韓謙,問道,“此戰過後,你會回敘州嗎”

    奚荏饒有興致的打量着王珺。

    雖說接觸過幾次,但都彼此恪守身份,沒有怎麼親近,也就談不上多瞭解,但韓謙交御兵權返回敘州之事,連馮繚等諸多親近之人都想不透,卻不想王珺這個“外人”卻是最知道韓謙的心思。

    “”韓謙看着王珺美眸裏略帶迷茫的眼神,有些不捨的點點頭。

    王珺低頭看着腳下的落葉,低聲說道:“你與潭王會合,也就一兩個月的時間,到時候你將我交給潭王吧岳陽兵馬即便攻下金陵,也需要休養生息,而即便出兵渡江,也是先攻壽州,我到那時候或能回揚州與父親見面。”

    “好。”韓謙點點頭說道。

    十月中旬,沿江招討軍、江西招討軍十餘萬兵馬,僅用不到半個月就以摧枯拉朽之勢攻陷江州全境,使得湖州與江西徹底形成一片。

    在楚州軍又迫於梁軍的威脅

    被迫撤回江北後,這時候岳陽還有近四萬精銳戰力盤據在宣州北部,都幾乎將鋒利的獠牙,猙獰無比的咬在安寧宮的脖子上。

    這時候天下世家門閥要是還看不明白大局在哪裏,眼睛真就是瞎了。

    十月十九日,廣德軍監軍使張平抵達湖州州治南潯城,湖州刺史黃化出城恭迎,次日將幼子、三名年幼的嫡孫以及其他親族家小數十人隨張平遷往宣城,隨後便與其長子黃天行獻表岳陽,舉起討逆伐罪的旗幟,點齊兵馬乘百餘艘大小戰船,走太湖水路收復楚州軍人走城空的暨陽、無錫、晉陵、陽湖等縣。

    而此時最後一批楚州軍也都乘船退出江南,撤到北岸的揚州。

    這時候形勢變得更加的分明。

    壽州節度使徐明珍在滁州、壽州還掌握四萬多壽州軍精銳,但這一刻卻不敢輕舉妄動,不得以甚至還要將派駐舒州的守軍收縮回來,以防退回到江北的楚州軍會趁勢越過洪澤湖往西擴張。

    安寧宮在金陵及外圍的駐軍加起來雖然也有十二三萬人馬,但在過去大半年時間裏被楚州軍壓制在寶華山以西喘不過氣來,不敢東進半寸,軍需物資又一直處於緊缺的狀況之中,戰鬥力及士氣都相當的低迷。

    此刻楚州軍北撤,岳陽主力兵馬十二三萬人衆從西面沿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東進,南面又有近四萬廣德軍精銳戰兵虎視耿耿,他們又豈敢分兵去搶佔東面潤州的丹徒、丹陽等城

    只是隨着左右廣德軍分兵佔據平陵、溧陽、溧陽、丹陽等城,湖州兵馬佔據暨陽、晉陵等城,南衙禁軍又不敢收縮東面、南面的防線收縮,倉促之間,也漸漸調派了三萬兵馬去增援池州,想着將岳陽主力兵馬攔在池州以西,好騰出手來,先收拾南面的廣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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