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楚臣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大議
    張平、姜獲推門而入,看到楊元溥正揮手吩咐屋裏兩名侍女出去,上前給楊元溥及青陽郡主行禮。

    “韓謙收編桃塢集兵戶殘部之時,形勢也是險惡,萬難想到會有今日之形勢,岳陽衆人多求安穩,唯有你不計兇險,願意趕來金陵襄助我在岳陽又聽聞你曾孤身收復安吉之事,能說服安吉鄉族門閥爲廣德軍制置使府所用實又是大功一件。我這一路上都在想着,到繁昌要聽你好好說說,”楊元溥坐在錦榻前,示意張平、姜獲二人自己搬繡墩坐下,“我剛跟青陽說起這事,我此時也睡不下,你說來給我聽聽,信報裏所講終究太過簡略了。”

    張平看了青陽郡主一眼,說道:“湖州刺史黃化放棄安吉時,赤山軍剛攻下郎溪,傷亡極其慘重,又擔心楚州軍精銳隨時會有南下的可能,韓大人那邊無法分兵兼顧東線臣當時就想着殿下天命所歸,黃化即便有種種奸滑、算計,但他對殿下仰慕敬畏之心應是不假,便帶着數名隨從趕去安吉,實在談不得什麼兇險”

    青陽依立楊元溥的身側,打量着面容削瘦,一條殘臂虛藏袖中的張平,看他年紀要比姜獲小十二三歲的樣子,此時可以說是正值年富力強的年紀,只是兩鬢也有些斑白了。

    雖說張平乃是神陵司早年送入淮南節度使府、之後又在宮中蟄伏多年的密諜,但楊元溥與太妃都跟神陵司有着那麼深的牽扯,用神陵司故人自然是完全沒有半點妨礙的。

    更何況早些年幽居宮禁之中,楊元溥與太妃也是得張平在暗中不少照拂,才支撐到雲開霧散之時。

    早初之時,青陽還忌憚張平會更忠於太妃及信昌侯李普一些,始終小心提防着,但張平幾次任監軍使,看似都沒有獨立掌握兵權的機會,卻都也有不弱的功績。

    張平這次在那麼惡劣的環境下東進金陵與韓謙會合,可說有着過人的膽識,到金陵後表現即便無韓謙那麼耀眼,卻也要比李普可圈可點得多。

    從張平遞迴岳陽的信報看,他爲人處事相對公正,而從李普密函裏對張平心存頗多微辭以及其他跡象,也可以看出張平與太妃、李普以及那個太妃身邊的呂輕塵距離是越來越遠了。

    青陽相信楊元溥也是有這樣的認知,這纔沒有講太多的客套,便留他在身邊值守,將來進入金陵城,內廷之中也是要重用此人。

    雖說姜獲、袁國維看上去要更可靠,但說及能力及聲望,卻是張平更適合主持內侍省事,除了入主金陵之後,楊元溥對內侍省製做出重大的改變。

    楊元溥顯然不單單要聽張平這番話,稍作沉吟,又說道:“攻打池州、南陵都談不上有多順利,而安寧宮叛軍在金陵城又有七萬多馬步兵、近兩萬水師,與北岸剿滁等州的聯絡還沒有斷,情勢如此複雜,我身邊需要有一個人能幫着出謀劃策依你之見,是繼續留韓謙擔任廣德軍制置使,統領東路兵馬爲好,還是留他在身邊,爲整個戰局出謀劃策爲好”

    張平心知此刻與其說殿下是有意詢問他的意見,不如說是拿這件事來試探他的態度,心想殿下是否還是有覺得他與韓謙在郎溪、在廣德相處太融洽了

    即便李普之前私下見殿下並沒有擺弄是非,此時的張平也不可能像熱血少年那般口無遮攔的直抒己見。

    更何況此時將韓謙與廣德軍制置使府脫離,是殿下已經打定好注意的事情,已非他所能改變,他此時去觸什麼黴頭,去犯什麼忌諱

    他是覺得韓謙應該爲大楚更有作爲,但好鋼要用在鋼刃上,時時處處都替韓謙說話,都替韓謙辯解,這不僅是會給韓謙找不痛快,也會將自己先搭進去。

    張平沉吟片晌,說道:“殿下親率岳陽兵馬進逼金陵城下,西路才主攻方向,東路已成偏師。同時,東路要屏護從兩浙入京兆府的糧道,確保糧秣能及時足量運入諸營,更需要求穩,需要有老成持重之將坐鎮。韓大人善謀算,留在殿下身邊任事,更能建立功勳”

    “哈哈,你與韓謙相處時日頗長,應該是很瞭解他的,”見張平也支持自己,楊元溥很高興的笑了起來,這時候才稍稍推心置腹的問道,“韓謙說戰後要回敘州繼續守孝,馮繚、馮翊、孔熙榮、林海崢等人可有什麼想法”

    青陽也是緊盯着張平,這個問題很關鍵,她卻想看張平會怎麼回答。

    張平斟酌用詞說道:“即便收復金陵,但江淮戰事未靖,馮繚等人多多少少覺得韓大人應該以大局爲重,存孝於心中是爲大孝”

    青陽暗暗點頭,心想楊元溥應該會滿意這個答案,暗感韓謙即便有以退爲進的心思,但至少還沒有跟身邊的心腹通氣。

    倘若馮繚、馮翊、孔熙榮、林海崢等人都心平氣和、波瀾不驚的看待韓謙宣稱戰後退回敘州,那將更令殿下警惕吧

    大議定在午後,韓謙清早便趕到縣衙改建的臨時行營參見潭王。

    清晨霧氣在城內瀰漫,江面上的霧氣更重。

    雖然大霧不利行船,卻更有利於藏匿行蹤,不保證已無生路的安寧宮有可能會狗急跳牆,城裏城外的戒備都倍加緊張起來。

    “臣自幼性情乖戾,好用權謀險計,隨年歲漸增,漸漸明白這隻能爭一時之勝。無堂堂之陣,無皇皇之師,久領其軍,將心浮躁,一旦遭遇堅城強敵,必受大害。陷郎溪就極僥倖,臣事後思之,心生惶恐,連月來未敢再戰強敵,殫精歇慮,食難安、寢難眠,已難堪任廣德軍制置使,還請殿下另委賢能。圍攻金殿之際,我能留在殿下身後出謀劃策,稍盡其力,看到先父大仇能報,便足慰心懷;待攻陷金陵城之後,還請殿下允許臣歸守敘州、祭告先父在天之靈”

    清晨小規模的召見,楊致堂、沈漾、鄭榆、鄭暢、李普、韓道銘、張潮、張平、李知誥、李長風等人都在,韓謙坐在內廳側列的長案之後,側斜過身子來,正式向楊元溥請辭廣德軍制置使一職。

    韓謙昨天跟奚荏琢磨到半夜,心想這一通說辭能叫大家的臉面都過得去,反正他在衆人的心目裏,就是一種好用險計、好劍走偏鋒的人,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也是最不需要的那一種人吧

    朗聲說過這一番話後,看到楊元溥眉頭微微一挑,似乎暗鬆了一口氣,韓謙並不覺得意外,楊元溥到底是他教出來的,即使此時的信心再足,對他又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忌憚

    韓謙又掃眼朝沈漾等人臉上看去,心想楊元溥事前雖然並沒有與沈漾等人商議,但楊元溥昨日流露出這個意思之後,沈漾、鄭暢他們多多少少也應該有擔心他會不知進退,將局面攪得更微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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