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楚臣 >第六百九十八章 安營
    看着李秀蕭索有些佝僂的身影,溫暮橋禁不住一嘆,說道:“李郡王后人,怕是要泯然衆人矣!”

    雖說韓道銘出面保下李家,之後又千方百計的促成李家人流放下蔡,溫暮橋自然知道韓謙還是想用李秀,但看李秀這樣子,不僅有些悲觀。

    “李秀受此打擊,意氣消沉是難免的。而棠邑軍這次北上,倘若不能收穫可觀的戰果,即便不遭受慘敗,我們與壽州軍的攻守之勢也會發生逆變,下蔡將成爲雙方拉鋸攻奪最爲激烈的地區——李氏及家兵子弟家小五六百口人,都被我扔進這片或將註定血腥之地,確實難以叫他振作起來,”

    韓謙看着李秀遠去的身影,平靜的說道,

    “不過,李郡王的子嗣,意志應該沒有那麼容易磨平掉,或許他心裏對我多多少少還有着怨氣未消的!”

    “要不是你,我看沈相與楊致堂都有可能血洗李家立威,他心裏還能有怨恨?”馮翊撇着嘴,不屑的說道,“即便他此時回過味來,猜到我們之初就有引蛇出洞之意,但難道他還能將李家落到如此地步怨恨到我們頭上來?李秀真要如此不識好歹,那如溫公所言,李郡王后人真是要泯然衆人了。”

    “是怨氣,而非怨恨,”韓謙糾正馮翊的字眼說道,“在李秀眼裏,或許我還是用陰謀勝過陽謀之人,他心裏還有那麼一丁點的驕傲沒有磨平吧!”

    韓謙跟溫暮橋、郭榮說起當年在廣德與李遇相見時的情形,說道:“李郡王病逝前曾說及想安葬於廣德城南,李秀最終還是在李郡王病逝後,將其葬到他當時駐守的金鐘嶺——李秀心裏終究是跟李郡王都憋着勁呢。”

    溫暮橋卻是不知道竟然還有這樁祕辛之事,細想其中的三味,說道:

    “想當初李郡王權傾天下之時卻激流勇退,大楚臣民或贊其仁德忠賢,但臨晉侯當年才三十出頭,李秀更是有後起名將之譽、十七八歲正值年少最風光、得志之時,卻不得不隨李郡王隱退山林,心裏怎麼都不可能甘願的。這麼說來,李秀違擰李郡王的遺願葬其金鐘嶺,之後與昌國公、呂輕俠走得那麼近,以及此時這般模樣,心裏還真是最初憋着的那股勁未消啊——而等他真正識得大人勝過他人之處,大人便又得一良將。”

    “……”韓謙笑了笑,看盯着李秀身影頗有所思的曹霸說道,“李秀意志消沉,是料得下蔡必有血戰要打,你要是不嫌棄從隊率兵頭改過悔新,可與李秀一起去找馮宣……”

    只要能上戰場衝陷陣,曹霸都不嫌棄做個士卒,但想到要與李秀共事,甚至想到李秀初到下蔡,就得任縣參事,說不定等到敵軍真殺到下蔡城下,大人就要任他擔任縣尉,自己只是一個縣兵鄉勇隊率,豈非要聽他的號令?

    想到這裏,曹霸由不得討價還價起來:“大人要不叫我追上咱家溫爺,給咱家溫爺扛大旗去?”

    “你這混帳傢伙,要是連一隊兵卒都帶不好,這輩子都會叫李秀瞧扁了。”溫暮橋喝斥道。

    “誰說我連一隊兵卒都帶不好,我也曾是都虞候,手下帶過三千健兒,殺得李知誥哭爹喊娘。”曹霸不服氣的說道,但看到溫暮橋吹鬍子瞪眼,又趕緊灰溜溜的跑下崖頭追李秀而去。

    韓謙哈哈一笑,說道:“曹霸這樣的勇將,溫博能用好,卻不知道李秀能不能用好——溫大人不介意我將他塞給李秀操練吧?”

    “曹霸與李秀二人能做到剛柔相濟,對他們二人都有大好處。”溫暮橋說道。

    “那我們便拭目以待吧。”韓謙負手身後說道。

    …………

    …………

    “李秀!”

    “怎麼,還有什麼事情?”李秀疑惑的看着曹霸從後面追過來,疑惑的問道。

    “你們未必認得馮宣的營帳在哪裏,我領你們過去……”曹霸當然不會承認他被派到下蔡縣鄉勇裏當個隊卒兵頭,摸着鼻子說道。

    “……”李秀疑惑的掃了曹霸兩眼,心想曹霸隨溫博投附棠邑之時,就已經是都虞候一級的高級武將,真有這麼閒嗎?

    “我領你們去大營見馮蠻子。”曹霸催促道。

    李瑤作爲延佑帝的廢后,怎麼都不可能放逐出去,但除了她留在金陵爲延佑帝守陵外,李家不僅留在金陵城的子嗣及家兵,都在放逐之列,郡王府留守洪州看守族業的子弟也都削爵爲民,天佑帝、延佑帝所賞賜的上萬畝田宅、數百口奴婢,也都由洪州刺史奉旨悉數徵沒充官。

    偌大的郡王府,如樹倒猢猻散,此時除了洪州還有二十多名子弟投奔下蔡,與臨晉侯府衆人會合外,除了十數嫡系家將還隨李磧在華陽外,李家連同家兵眷屬在內,上上下下六百多口人,此刻正倉皇不安的停在窖山峽浮橋北岸的一處空地上喫着乾糧歇腳。

    監押他們到下蔡的衙兵,正跟下蔡的官員交接。

    臨晉侯的家產連同府邸也都悉數充公,還是臨行前韓道銘着人送來十數匹馬及車乘,以便府裏年幼的孩童以及老弱病殘途中能乘坐,不至於太辛苦,但其他人,哪怕是婦女都只能徒步而行。

    好在李家即便是女眷,也沒有幾個嬌滴滴的,又主要是在淮西境內趕路,餐食不缺、夜有住宿,卻也談不上有多辛苦。

    只是令衆人心生迷茫的是,今後的李家將何去何從?

    與其他被命運折磨得麻木的普通民衆不同,除李秀、李池等人之外,諸多家將乃至李家女眷,對時局都有着遠比普通人更深刻的見識。

    下

    蔡註定是四戰之地,特別是棠邑在窖山峽修造了浮橋,一旦魏州叛軍在渦水兩岸站穩腳,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會想方設法拔掉這顆直刺北岸的釘子。

    而棠邑此時也表現保住這個北岸突出部的決心,也必然會不惜付出多慘烈的代價。

    這時候全族老小六百口被放逐到這個地方來,誰能對未來抱有一絲期待?

    一名中年婦人坐在石頭上歇息,周遭有一羣婦孺環護,她看到李秀、李池回來,只當曹霸是下蔡負責接洽他們的普通衙吏,問李秀道:“你們去見韓謙,他怎麼說?”

    曹霸剛纔也只是匆匆將李秀、李池喊走,沒有跟其他李家人接觸,這時候看中年婦人氣度,再聽她坐着跟李秀、李池說話的口氣,猜測她應該是李長風的妻室鄭氏。

    李遇生前有一妻兩妾,但都在四五十歲左右染病而亡,郡王府內宅近二十年都是這個長子媳鄭氏在主事。

    曹霸聽說宮變之夜,便是這婆娘下令家兵將李普屍首奪回,在侍衛親軍銜尾追來,想要強闖進侯府,也是她下令家兵將亂兵打殺出去,守到韓道銘將李秀、李瑤送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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