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楚臣 >第七百八十七章 蜀國君臣
    “轟轟”

    蜀宮在成都城西郊外的野渡苑裏,將卒林立、旌旗招展,爲防止消息走漏,即便是平日看管皇家園林的低級將吏,也早早被驅逐出去,

    兩樽滑膛炮對準兩百餘步遠的一棟石屋,同時點燃藥捻發射,在震耳欲聾的響動聲中,炮口噴射出黑煙焰光,眨眼過後,就見磚石橫飛,結實的石屋被轟出一大塊缺口來,厚厚的石牆在塵煙中搖搖欲墜。

    曹哲、景瓊文皆默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其他蜀國將臣臉色都有些發白。

    王邕臉色灰暗的坐在華麗的龍輦之上。

    二月底的成都府,大地已經鋪上一層新綠,附近溪河裏有好一些野鴨子,被炮聲驚得飛起來。

    曹哲上元節就從洛陽啓程返回川蜀,但要攜帶兩樽重炮同行,速度要比去時慢了許多,比預計的足足晚了大半個月才返回成都府,甚至他都是在途中,聽到壽州軍及徐泗軍投降洛陽的消息。

    壽州軍與徐泗軍的望風而降,曹哲絲毫不覺得意外,只是不知道國主與諸大臣心裏會怎麼想。

    “蒙軍主力被殲滅於晉南,便是被這太嶽行營軍攜百樽重炮攔截於金泉山以南無法北逃所致;此乃我在洛陽所見較小的一種火炮,還有一種重炮能在三千步外發射鐵丸,”曹哲知道大家心裏不好受,但他此番出使洛陽的諸多細節卻又不能不說,說道,“臣從雍州取道儻谷南還川蜀,還看到梁軍在儻駱道險谷之中,先鑿出洞眼,鑽入這種黑火藥,拿藥捻引燃後便能炸塌一大片石壁梁軍已是將這種黑火藥用於開山闢路”

    曹哲言外之意,是說洛陽所生產的這類黑火藥,規模已經足夠龐大,都可以用於開山闢路,不僅僅是侷限於軍事用途;也就意味着眼前這種前滑炮,洛陽有需要,可以在短時間內鑄出三五百架甚至上千架來。

    雖然說梁軍所鑄的火炮,前期主要裝備北線精銳,但隨着北線主要戰事的結束,之前所鑄的大批火炮,會隨第一、第二中央行營軍南下,同時梁國新鑄的火炮,必然也將優先裝備南線兵馬。

    蜀軍真要咬牙堅持下來,所要面對的將是一支比蒙軍主力所遭受更爲強大的梁軍南征兵馬。

    蜀國君臣聽了,心裏更不是滋味,卻也不能斥責曹哲這是漲他人的威風。

    王邕心情沉重的揮了揮手,有些意興闌珊的示意起駕回宮。

    諸人即便私下裏交頭接耳,這時候卻是都沒有什麼話要進獻到王邕跟前。

    他們能說什麼

    洛陽開出條件,獻表稱臣已經不能滿足洛陽的胃口,他們能說什麼

    雖說洛陽還沒有大規模擴張梁州的兵備,但隨着晉南戰事的結束,原本在禹河兩岸戒備的兵馬,都相繼南下,也使得梁讓的駐軍,

    從之前兩旅、增加到三旅。

    也不難預見,要是他們這邊遲遲沒有迴應,梁軍在梁州的兵馬會不斷的增加,直到有一天洛陽徹底失去耐心,派遣大軍攻入川蜀。

    先護駕回宮,之後曹幹、曹哲父子再出宮返回宅中,心情也是沉重。

    他父子二人心裏都清楚留在蜀國君臣面前最正確的選擇是什麼。

    不過,他曹氏父子這些年來深受君恩,別人能上表勸諫,他們父子二人要點臉皮,要想不被世人戳着背脊骨罵,卻不能上表勸諫。

    現在的情況,有一部分將臣還心存幻想,有一部分將臣事不關心,或者暗中早跟洛陽有所密集的聯繫,也有一部分將臣或許心思跟曹氏父子一樣,都想要點臉皮,這個沉重話題,今日沒有提起。

    此行出使洛陽三個多月,曹哲也是有一段時間沒有跟妻兒及父母團聚了,與父親回到宅子裏,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坐下來喝一些酒,景瓊文突然來訪,還帶來一名不速之客。

    “曹樞府,若谷再次造訪,不會見外吧”薛若谷拱手致禮道。

    看到薛若谷,曹幹、曹哲父子並不覺得意外,猜想也是金陵在年初時得知澤州一役的消息,緊急派薛若谷到成都府來打探消息。

    雖然薛若谷此行不管有什麼意圖,曹氏父子打定主意不會予理會,但也不意味着連迎薛若谷入府一坐的勇氣都沒有。

    數人在明堂西側的茶室裏坐下。

    成都府的春茶還沒有開採,一壺清泉擱紅泥爐上燒得滾沸,將去年的陳茶取出沖泡上,數縷幽香便是在靜雅的茶室裏瀰漫開。

    薛若谷這時候才緩緩道出此行祕密抵達成都府的來意。

    樊川河一役後,梁楚和議徹底撕毀,即便後續楚廷多次試圖修復與梁國已破裂的關係,但梁軍都是不予理會,甚至主要遣使渡江,都受到亂箭攢射驅逐。

    這也使得梁楚之間徹底失去直接的聯絡通道。

    在得到蒙軍主力於晉南被梁軍殲滅的消息,大楚將臣對接下來的形勢發展都很明白北線蒙軍就剩一些弱不禁風的殘部,已經牽制不了多少梁軍精銳,待河淮局勢平定之後,梁軍主力必然將揮師南下、舉兵進入江淮。

    由於梁蜀和議還是楚廷主動破壞的,梁軍揮師南下,還不能指責韓謙背信棄義,進攻故國。

    曹哲看了父親一眼,見父親只是看着手裏的精美茶盅,卻不欲張嘴說什麼,他也就揭開茶盅蓋,輕輕將浮葉吹開,飲着熱茶。

    這時候蜀楚結盟去對抗強梁嗎

    真要這樣,在梁軍收復河淮後,那就不是去進攻江淮,而必將首先對川蜀用兵。

    蜀國新編禁軍,雖有十萬之衆,但都沒有經歷戰火的淬鍊,能抵抗大梁身經百戰的虎賁勇卒嗎

    更不要說前滑炮給蜀國君臣所帶來的巨大

    震憾了。

    “聽聞曹將軍此行出使洛陽,再親至澤州觀戰,若谷想問一句,蒙軍真就這麼不堪一擊嗎”薛若谷問道。

    曹哲看了景瓊文一眼,他此行出使洛陽的見聞,都一一細稟給國主知曉,景瓊文作爲左僕射,就坐在國主的身側。

    景瓊文既然都無意跟薛若谷細說,那真就是沒有細說的必要了,但薛若谷既然開口相問,曹哲怎麼也會迴應一下,很肯定的說道:“蒙軍確是不堪一擊”

    “大蜀君臣將何去何從景公與曹樞府、曹都指揮使,深受大蜀國主的恩寵,在大蜀位至人臣,又將何去何從”薛若谷緊追不捨的問道。

    聽薛若谷這話,曹哲心裏一陣厭煩,說道:“薛先生這話怎麼不去問貴國的鄭大人、張大人”

    樊川河一役之後,梁楚關係徹底破裂,看似雙方的邊貿也徹底中斷,但鄭家、張家幕後所控制或者與鄭家、張家牽涉極深的郎州、黃州商社船幫,從渝州陸續購入、價值三四百萬緡的商貨這些商貨真正原產地是出自哪裏,鄭榆以及年後致仕回朗州養老的張潮,他們心裏真就一點都不清楚

    除開從渝州中轉的貿易了,據曹哲所瞭解,長江、漢水兩岸的商貨走私也沒有一天真正中斷過。

    “曹哲,薛先生是客。”曹幹擡頭看了曹哲一眼,示意沒有必要跟薛若谷就小事爭什麼意氣。

    這時候一陣急馳的馬蹄聲在曹府大門剎住。

    成都乃是蜀都,曹幹又是樞密使,沒有緊要之事,絕對不會有人膽敢在曹府之前縱馬狂奔的。

    曹幹、曹哲耐心性子,片晌後就見管事領着樞密院的一員軍吏走過來,將一封信書呈上,說道:“北線急信,蔣副使以爲曹樞府有必要第一時間知悉另外也派人去景相府上,景相在這裏最好”

    薛若谷不知道什麼緊急消息,需要第一時間通稟蜀國文武兩大要員,就見曹幹接過信書後,臉色驟然凝重起來。

    曹干將信書遞給景瓊文,沉吟了一會兒,纔跟薛若谷說道:“七天前,朱讓下令將所有的嬪妃子女都趕入煌離宮縱火焚燒,之後他自己也跳入火海自盡。隨後汴梁便爲梁軍攻破在城破之時,梁任也想縱火焚燒府邸、將所剩不多的家人趕入火海然後他再跳入自盡,但他自己到最後卻膽怯了,爲梁軍所俘”

    “啊”薛若谷張了張嘴,卻終究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他二月上旬從金陵出發趕來成都府,一路乘舟逆水而行,一直到成都府後才知道二月中旬,韓元齊、韓東虎、林海崢等人率八萬梁軍從三面進逼汴梁城下,但算着時間,汴梁城從被圍到陷落,前前後後就五天時間而已。

    這也太快了吧

    薛若谷震驚之餘,也顧不上爲朱讓、梁任的命運感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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