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鳳血江山 >第三十二章我只剩下你們了
    多麼幸運,這一輩子她有一個完整的家,有寵她愛她的爹孃,有永遠讓着她與她朋友相稱的外公;有一個師傅,一個比她還要孩子氣的師傅,師傅沒有教她殺人,是以她最天真的方法去教導她……她想,自己是多麼的幸運,可以有機會忘掉一切,做回一個小孩子,像一個小孩子那樣,在父母的面前無理取鬧,像一個小孩子那樣,在村裏的人面前調皮搗蛋。可是他們多麼的不幸,他們滿足了自己,爲自己付出了,卻得不到一絲的回報,就在他們死的那一刻,自己都是眼睜睜的看着,沒有縫隙一絲一毫幫助……

    安花兒手裏拿着幾個糕點,居高臨下的遞給安心:“安心,喫點吧,你晚上什麼也沒喫……在想什麼,別想了,沒有用的,你看今天的天空,是不是多出了很多星星,如果你收的人死後會變成星星,不分日夜地掛在天上,那麼你的家人,我的家人,我們的鄉民們都在看着你我。你的淚水,不能給他們帶來任何的幫助。只有長大,有能力,才能報仇。忘記今天你所失去的,忘記昨天你曾經得到的,把它當成上一輩子的事情,這一輩子,你需要去做的是成長和冷靜。”

    安心擡頭看着這異常璀璨的星空,聽着安花兒幼稚的安慰。

    看到花兒倔強的臉,安心心中一凜,不僅僅是自己失去家,花兒一樣失去了一切,自己沒有了爹孃外公,但是還有弟弟妹妹,對於弟弟妹妹來說自己就是他們的家人,自己就是他們的活下去的支柱,而花兒則是什麼都沒有,這個時候自己不能都任性的索取着她的關懷,反而是應該多多給她安慰,畢竟自己還是兩世爲人,在心理上自己可以說是成年人,不能因爲過了幾年的小孩任性生活就可以一直的任性下去。

    就如花兒說的一般,那是上一輩子的事情,她上一輩子,已經在這個世界死去,她都回不去了。她爲什麼要想着自己是林俐,自己不是不幸的孩子。是那個世界太無人道,是那個世界容不下她,她回不到21世紀,21世紀把她拋棄,但是這個時空還沒有拋棄她,就算要拋棄她她也要做一次讓自己無悔的事來——爲這一輩子的親人報仇。她只有安安心心地做安心,報仇便是她安心的責任,而不是一再悲傷於過去的不幸,沒有上天的眷戀,那她就教老天什麼是天道。

    安心擦拭眼淚,心中暗暗道,我叫安心,是安牧梧和肖華的女兒;我叫安心,是肖錘的孫女,是摸魚村的村民。

    安心接過,花兒遞來的糕點,一個一個的往嘴巴里塞。仰着頭,一會看着星空,一會看着花兒。今夜的空與往常的晴朗夏夜無異,只不過以往看天總是帶着嬉戲的歡樂,今夜的空只有海風海浪與一陣陣的血腥味,那漫天的星河發出的亮光似乎要和月亮相爭,不再有往常的依慕,而星河中的星更是顯得比往常要多幾番。

    安花兒也在看着天空,小巧的下顎在星河下呼應得暇白玲瓏,兩顆淚珠從下顎滑到頸項……

    安心看到安花兒倔強的無聲落淚,難爲她在自己面前裝作這般堅強,爲了自己能夠振作起來,心中又是一哽,眼圈兒發酸。

    安花兒猶自傷心,忽覺身邊有聲響,循聲望去,只見安心已經走開。

    安花兒看到安心走的反向竟然是往下山的而去,便焦急問道:“你去哪裏?”

    安心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安花兒,發現安花兒的淚跡已經擦拭去了,心中滋味難以表達:“回村”

    安花兒以爲安心要回去報仇,以爲自己剛剛的話,使安心失去理智,心中百般懊惱:“山下面都佈滿了官兵和強盜,你還要下去嗎?”

    “我們的家人,我們的村民,還沒有入土爲安。”安心心中難以表達的滋味,得到了解放,想着這個時空的人們都是重視入土爲安這一說,不由哽咽了。

    安花兒即便心中在怎麼玲瓏,聽到這般話她也是再也無法掩飾自己內心中的悲傷,眼淚也猶自吧嗒吧嗒的滴落,只不過兩脣緊呡在一起,她知道安心是無法讓三千多村民入土爲安,安心這般說也只不過是託詞,自己若是有安心那般能力,自己也是想要去看看村民的最後眼,最重要的是看看那些屠手仇人,好日後報仇索命。但是她還是不得不說出來以免安心不知,到時怒氣上涌,做出什麼不自量力的事情來:“一把火,都燒了,幾條村子都都燒了,只剩下黑牆殘瓦。燒得一絲不剩,官兵查不到一絲一毫的痕跡。”

    安心聽罷,眼裏滿是驚慌,她連外公孃親爹爹的屍首都找不到了,還有美娘子,那個可憐的神獸……慢慢的,她又平靜了下來,是啊,燒了,只有燒了她們的屍體,纔不會再受到官兵的侮辱,燒了也好,這一片海,這一片天,養育着他們,便讓他們長眠於此。三千多人,自己怎麼也做不到讓他們入土爲安,但是這一燒也不免讓她驚慌:“誰,誰燒的?”

    “是神獸”

    “呵呵,是了,誰能夠在那樣的情況下一把火,把村子給燒了,那只有神獸了。神獸啊,看着所有人死掉,最後,這還是會有良心,把她們燒得屍骨不存。這就是,畜生的良心呀!”安心邊說邊山下走。

    安花兒看安心真只要下山,雖然知道安心武功極好,但是有多好,只不過看到安心與安牧梧在自家院中打鬥,安心還時而敗下陣來,所以在她心中安心遠不及安牧梧。況且下面官兵這麼多,心中知道安心一定要下山,但是還是想要加以勸阻。其實,她害怕,她再也不想看到,又是一個親人的離去:“你不許走,你不能離開這裏,官兵在山下到處搜索,你不能離開這裏。”

    安心滿懷歉意地看着安花兒,一直都是安花兒的安慰,花兒玲瓏好面子,有自己在尚且會故作堅強,但是沒有自己在,沒有人與她分擔,便也是一個倔強的女娃罷了。安心無不可定的說道:“花兒,我一定不會有事的,看着我的弟弟妹妹,我只剩下你們了……”

    ……

    安心站在懸崖邊,看着對面的山頭,從這一頭到那一頭,是這十年來,她每半個月就會來來回回的穿梭。這一頭,是愛鬧的外公和他的二十多頭囚狼,那一頭,是等着自己歸去的爹孃和師傅、好友村民們。

    十年間的來回穿梭,都是藉助囚狼高大的脊背。誰想到就在今天,安心第一次嘗試,從一頭到另一頭,可是那時候,是懷着上山與外公作伴的心情。可是這一刻,什麼都沒有了,好像今天早上的通都嘗試,就是爲了現在的目的。

    這一刻,她的腦海中都是囚狼馱着自己越過海峽的場面,想到一夕之間,幾條村子加起來的三千村民和二十多頭囚狼都離開自己。一陣血腥味又吹來,讓她想起那一股奇異的香味,想起十幾頭囚狼倒下時的場景,阿鳥死了,其他的囚狼走了,當時就只剩下阿大,是安大放的火,是阿大把自己馱到山洞,那麼阿大現在無影無蹤,想必也是走了吧。

    安心氣運丹田,雙足輕點,躍了過去。從這一頭到那一頭,沒有任何的負擔。她的輕功,原本就比肖錘好,肖錘可以在特定的風力中躍過去,而她更是可以躍過,並且對海風的強弱沒有太多的要求。只不過是因爲第一次,太高估了自己,而第一次,她也沒想到自己會真的掉下懸崖,因爲她知道,即便再危險,有家人,有那二十多頭雪白的夥伴在,一定會伸出援手,這也是爲什麼她在掉下懸崖的時候還會滑稽的想着前世今生加後世投胎的問題。

    已經是半夜了,一場大火把原本的村子,燒得面目全非,官兵用了一個下午和半夜,在山上、在村裏搜查,除了確認一座山有陣法之外,就什麼也查不到,什麼也找不出來。摸魚村是這樣,大船春是這樣,大慶春也是這樣。殺了一天,他們活下來的人,算是十分的幸運,他們親眼的看到,村民的屍體上自己燃起了熊熊的大火。那火蔓延着也燒死了、嗆死了無數活着的屠手。在這場詭異的自己燃燒的大火中,不少武林中人和海盜都紛紛的逃離,只剩下一些官兵,他們奉行的是朝廷的命令,即便他們怎麼罵罵咧咧,他們還是得老老實實的在這一片沙灘上守着,這燒成灰燼的村子和骨頭都燒沒了的“屍體”。安心在這裏長大,這附近的村子都是安心所熟悉,都是安心胡鬧過的村子,都有着她的快樂,她的天真。可是現在安心看到原本貧窮卻情意綿綿的一切已經燒得面目全非,殘垣斷壁,沒有了屋瓦,沒有了傢俱,更沒有人。

    她巧妙的,躲開了巡邏的士兵們,來到了自己的家。這個熟悉的家,也是不可避免的面目全非了,院子裏的大水缸,今天早上,她和弟弟還打了滿滿的水,現在大水缸,已經裂開,塌了一邊,裏面的水早就被大火燒乾了。

    壞成這樣的水缸,無論你怎麼用陶泥補貼也是再也不能用的了。就像她的親人,在刀劍中那離開自己身體的頭,再也找不到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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