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娘清冷超脫不問世事的氣質,大約和廟裏供奉的神像太相似,不但讓人安心信賴,還讓人很有傾訴欲。
聽了冷峻倔強的少年劍客,這段壓抑無解的心事,顧矜霄倒是頭一次被人這般不設防。
他沒有隨意給出什麼猜測,亂他思緒,只是輕輕頜首:“總會查出來的,慢慢來不要急。我會留意在裏世界幫你問問往生者,看看是否有人曾見過你師父。”
有人可以理解自己,司徒錚壓抑的心情好受很多,望着面前清冷超脫的美麗面容:“對你們習慣穿梭陰陽兩界的方士來說,大約生死也只是隔着一道門吧。真好。”
被傾訴信任,會讓人忍不住也回以相同。
顧矜霄擡手撫了撫少年的頭頂:“我心中一直也有一惑:人死爲鬼,鬼死爲何裏世界和外界看上去相差不大,至今爲止,我都沒有找到陰司地府,也沒有找到輪迴之所。下次再見,希望你我都能解開心中之惑。”
聽到面前之人仍要離去,司徒錚這次卻沒有覺得失落,大約因爲再見有期。
屬於顧相知的面容,自來無喜無悲超脫塵世,顧矜霄輕功飛走:“長歌門有位太白先生,曾題過一首詩:生者爲過客,死者爲歸人。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
餘音尚在,青山之中已無蹤跡。
生與死,只是遠行之人回家嗎
司徒錚似懂非懂,卻覺得長久盈滿戾氣仇戮的心上,開始慢慢散去河流之上的大霧。
他默唸着這首詩,一步步走回沐君侯他們那裏。
在奇林山莊之內,有人和山莊內的三少爺交手,怎麼看都很不符合常理。
顧矜霄對他回以淺淺一笑,覺得這個孩子出現的時間,當真是可愛極了。
“請林公子屏退左右,三少爺留下就好。”
顧矜霄一手抱住長琴,在琴絃上隨意彈奏出一段旋律,容辰身上細碎的傷口處頓時微微一癢。
他下意識摸了摸臉,擦掉血污,那裏果然就毫無痕跡,容辰開心地笑起來:“小姐姐不用幫我治的,傷得重得不是我,”他眸光清澈又純真,“那個人突然出手要和我玩,他不提前打招呼,我沒收住手,不小心他就死了。”
容辰立刻朝林照月看去,毫無負疚感,只是無辜又隨意地說:“不是我故意惹事的。二哥。”好像早已習慣了犯錯道歉。
林照月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憂慮,勉強地說:“我這三弟心智有些異於常人,姑娘莫要見怪。”
打從第一次見面,顧矜霄就知道容辰是個小怪物了,要不然正常人也不可能那種時候,還對顧矜霄毫無防備之心。否則,他怎麼可能給容辰加得上血
顧矜霄的淡漠,在顧相知的臉上就顯得清冷超脫:“這是奇林山莊的家事,我只是受人之託來醫病的。林公子的病要根治,暫時並無頭緒,但短期內大體上康復到普通人的程度,卻也不難。日後定期複查,應該都無性命之憂。”
一般人聽到這話,怕是明顯地歡喜起來,只有林照月神情依舊從容平靜:“姑娘似乎還有未盡之語”
重點就在這裏:“本門祕術,被醫治者需全權信任於醫者,若病人有絲毫抵抗,琴音都無任何用處。”
已經用容辰證明過顧相知的能力了,他再不變綠名,這病就誰愛治誰治吧。
林照月蒼白的脣彎起一個優雅的弧度,大約所有的貴公子笑起來的時候,都錯覺眼裏含情脈脈,他的聲音聽上去也溫柔極了:“我當然,全心信任姑娘。”
隨着他的話語,那滿是問號的紅名龍頭肉眼可見的一變,變成一串一眼望去數不出幾位數的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