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格向來都是越簡單越高。
神龍:對哦。你說得好有道理。
幾人交換過姓名。
顧矜霄目光轉向司徒錚。少年劍客的臉色雖然不再蒼白, 但是仍舊冷峻如頑石。
“不用你負責, 替我看顧一下身體, 就算兩清。”
琴娘小姐姐那張臉染了血色, 在顧矜霄目下無塵的神情下,越發襯得容色清冷如仙,眼神空靈不在紅塵。
近距離直視對人的衝擊, 某種程度上不亞於顧矜霄本人那張反派臉帶來的精神壓迫。
司徒錚下意識呆呆地點頭。
下一刻顧矜霄便掐指擬訣,身上的衣服隨着一道陰陽八卦紋波激盪,又變成方士那套神祕的裝束。
頭頂的藍色燈籠也一併消失不見,似乎又去了某個亡者的世界, 爲它的主人引路開道。
司徒錚遲來的心跳撲通撲通加快, 耳朵都微微一紅。
沐君侯卻打趣不起來, 笑着嘆息一聲:“準備一輛車, 我們回烈焰莊。”
裏世界。
顧矜霄徑直飛到還魂歸體前的村寨。
遊魂還在竊竊私語。
“自從咱們做了無本的買賣, 村人就不歡迎我們回去, 這可怎麼辦”
“嘿嘿嘿有位貴人請我們做一筆好買賣,有隻大肥羊要從這過呢,他只要人東西都給我們處理。”
“幹完這一票, 我們就收山。”
“好疼啊,我怎麼這麼疼, 你見我的手了嗎”
“我的腦袋呢哪去了”
顧矜霄徑直走過去:“請你們劫人的人, 長什麼樣”
聞到生人的味道, 瞬間所有兇殘的孤魂野鬼都紅了眼睛,扭頭盯過去。
滲人的笑聲:“又是一頭肥羊,好香啊。”
顧矜霄尾音極輕的聲音,優雅平和地:“你說誰是肥羊”
冒着黑氣的衆幽魂猙獰嗬嗬,不懷好意地望去,望見一張極爲尊貴俊美的臉。
長眉入鬢,鳳眸臨下,眼波漆黑如深淵吸走所有墜落其中的星光。線條淡漠的脣邊沁着一縷似有若無的笑,像執着鴆酒的手指後諱莫優雅的隱喻。高貴倨傲的臉頰上一道血色殘痕,沾染着修羅地獄迴歸後尚不及拭去的愉悅。
此刻,那張臉微眯了眼眸,慵懶冰冷若有所思地投向了他們。
一秒兩秒三秒。
“啊啊啊好害怕修羅惡魔來了快逃”
顧矜霄不緊不慢橫琴在手:“潮起東江月,弦管弄漁歌。幽遊竟千里,一朝夢醒時。”
先來個迴夢逐光做標記,再來個江逐月天讓他跑,最後不緊不慢補一個迴夢,哪怕跑到天上去,也得給他爬回來不可。
以爲惡魔不感興趣追來的幽魂尚不及高興,眼前忽然一扭曲,發現自己仍舊在原地。
腿一軟,瞬間想暈死過去。嗚嗚媽媽我錯了,下輩子做牛做馬也不學人當山賊打劫。
神龍大氣不敢出:用不着出動你的臉這麼大的招來對付幾個小劫匪吧,你快把他們嚇得魂飛魄散了。
什麼也沒幹,只是面無表情問句話的顧矜霄:
我來我來,神龍轉瞬化形爲水龍盤旋陰雲之中,低昂的龍息,本尊問爾等,究竟是何人指使,從頭道來,莫惹尊上生氣。
顧矜霄手指無意識撫琴絃:“說重點。”
衆鬼一顫:“一個貌美如仙的女人重金請大哥在今夜子時綁架車內生病貴公子。”
弱弱的補充句:“還交代不能傷着那公子。”
顧矜霄眉頭微皺,擡眼。
一鬼崩潰地聲音:“她騙我們,她說那隊人中了這迷藥肯定沒有還手之力,結果大家都死了。我們沒傷過人是被大哥騙去的,死得冤枉啊。家裏妻兒老小一大家子要餓死了,嗚嗚。”
“你們大哥呢”顧矜霄若有所思。
衆鬼不語,倒是那些之前沒有試圖攻擊顧矜霄的孤魂野鬼說:“帶頭大哥他們生前沾了人命的,都被一直在下面等着的冤魂抓走撕成碎片了。”
神龍變回戲參北斗,飛到顧矜霄耳邊,小聲:“這幾個沒變紅名的是真的慘,看上去是真的不壞,按理來說也陽壽未盡。”
顧矜霄勾脣笑了。他生得固然危險,笑起來的時候反而像黑暗看守下血色開出的花,有和危險等同珍貴的豔色。
明知危險,也叫人麻痹忘卻。
他可有可無地說:“既然神龍大人求情,那我就試試,歌盡影生的效果如何。”
要使用歌盡影生,這幾個村民就必須全心全意信任顧矜霄,最起碼也得像之前的容辰和司徒錚一樣。
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他們必須連夜在烈焰莊的人處理屍體之前,把這幾個村民的身體拿回來。
星辰撒道,踏月而歸。
沐君侯本是騎馬來,自當騎馬歸,茯神卻不在車中,一併騎馬與他並肩而行。
沐君侯一向善解姑娘家的心事,從不教她們爲難,望着前路並不看她的臉,只脣邊一縷春風和煦:“茯神姑娘似有心事”
“君侯久居江湖,見多識廣,逃不過你的法眼,茯神不敢班門弄斧。”茯神只作淺笑。
茯神姑娘有天人之姿,舉手投足無不顯示出生名門。大家閨秀,來歷卻成迷,然而似乎卻對整個江湖知之甚詳。
沐君侯向來對她敬重有加,並不認爲她對司徒錚有兒女私情,自然也不會像對司徒錚那樣隨意調侃戲謔。
“姑娘但說無妨。”
茯神蹙眉:“相知姑娘容色貌美動人心魄,茯神所知傾城美人雖多,也無一人更在她之上。茯神雖是女子,見了她也有些心馳神迷,何況阿錚少年心性。可她所言避重就輕,來歷又實在蹊蹺,我不得不擔心。”
沐君侯輕笑一聲,如醇酒入樽盞醉人:“不瞞姑娘,當初我見茯神姑娘在他身邊,想法跟你今時所言,只差這後半句了。”
這話出自天下第一公子沐君侯之口,便是茯神都心頭一蕩,卻也只一笑置之:“君侯說笑了,茯神與阿錚情同姐弟,並無私情。”
沐君侯神情悠然自若:“阿錚一心尋找他師父蹤跡,心志堅定再無旁鷺。那頑石似得腦子大約是裝不下什麼風花雪月了,何況有我們在旁看顧。至於相知姑娘這江湖中誰沒有一點祕密若論來歷不明,我沐天疏大約的確算武林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