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我總算沒有落進水深火熱的地獄裏,同時萬分慶幸自己昨晚竟能逃過了這樣一劫。現在我總算徹底冷靜下來了,也許鬼屋裏面真的藏着能找到那顆‘炸彈’的‘鑰匙’,但如果要爲此付出自己性命的代價,那將沒任何意義了。
我腦子裏依然充斥着最後出現的那個救命聲,那些怪物的哀嚎,那些鬼嬰的哭叫,但相對於這些,那個在我滑落時腦子裏出現的小孩,出現的那個畫面,那個耳際邊刺耳的聲音,更是在我腦揮之不去。誰知道呢!也許它們其實一早已存在我腦子裏,是我那空白記憶的一部分,並不是我產生的幻覺,因爲我隱隱有種我曾親身經歷過這種事情的感覺。只是接下來即使我絞盡腦汁,腦子裏也再沒有一點一滴關聯的東西出現。
我看了一下手錶的時間,現在竟然已經差不多十點。看來我這‘一覺’睡得夠長了!我暗叫慘了,立刻去摸口袋的手機,謝天謝地它還在我身。我趕緊掏出來,馬開機,然後如我所料的那樣,短信的提示音響個不停,全是我老婆的。她發的最後一條是二十分鐘之前,寫的是:兒子今天第十次問我爸爸去哪了,昨晚爲什麼不回來,早爲什麼不送我們。我已經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了,我也不能再在他面前裝作無所事事般了,我要崩潰了!
我趕緊給老婆回電話過去。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但始終沒人接。我心急如焚,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在我撥了第三遍的時候,終於傳來了兒子稚嫩的難受的聲音。
“爸爸,是你嗎?”
“兒子,是爸爸!”那一刻,我一下子淚崩了。
“爸爸,你在哪裏?”
“爸爸正在回家的路,媽媽呢?”
“媽媽和大姨在房間裏。我聽到媽媽在哭,爸爸,我擔心媽媽。”
“有爸爸在,什麼都不用擔心。先讓媽媽聽電話,好嗎?”
“嗯,我去叫媽媽。”
聽到我的聲音,老婆的情緒一下子穩定了下來。她說她現在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堅強,讓我以後再玩這種’失蹤’的遊戲之前要先想一下嚴重後果。爲了使她安心,我編了一個理由解釋這次’失蹤’:我和幾個關係好的同事徹夜都在調查,直到早累得不行了纔開始睡去,連手機沒電了都不知道。但這番辛苦是有回報的,因爲終於查到了些蛛絲馬跡,相信很快能將那個威脅我們的傢伙抓獲。到那個時候我會親自將她們接回來。然後我又好言勸慰她一番,答應每天給她打電話報平安,這才讓她的心踏實起來。說完我內心感覺自己越來越荒唐,現在撒謊的本事強大到連我都感到羞愧!
和老婆通完電話後,我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除開腰部隱隱有些痠痛外。其它都還好。我拿起防毒面罩,從坑裏爬出來,費了不少勁才從那些灌木叢裏鑽出去。我發現鬼屋鐵門那把被我打開的鎖已經又重新鎖了,像昨晚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我現在絕對沒有興趣再去開它第二次了,我只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我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自己車裏,讓我意外和驚喜的是,大黑貓再一次證明了它不是一直普通的貓,因爲它此刻已經懶洋洋地趴在副駕駛座了。
“真想不到我們還能一起回去!”我激動地拍了拍它的腦袋,像重逢了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夥伴一樣。“你的主人沒有說錯,昨晚如果沒有你,我現在恐怕也沒機會坐在這裏了!”
很快我接到老葉的短信,我想原來昨晚死神沒有找我是因爲他找別人去了。菸頭明死了,出了車禍。我趕緊用機搜索了一下本地新聞,果然有一條是發生在昨晚十點多的車禍報道。事發點是在鎮的一個三岔路口,一輛小車滾下了十多米的山溝。
看來這件事我不能再指望還有誰能理解我了,連我最好的兄弟都在當我是瘋子。現在菸頭明死了,我不知道該開心還是沮喪好,這個社會從此少了一個禍害,而我也斷了一條線索。
我將防毒面罩塞進車頭位置的儲物箱裏,重新將摘下的婚戒戴,併發誓以後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不會將它再摘下來。我準備將大黑貓送回去,在路我打了鬼眼的電話,但顯示關機。我開始有點心神不寧。
我不知道胖子是否真的神通廣大,但至少我肯定他對我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而我和鬼眼的接觸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如果他想給鬼眼一點顏色瞧瞧,想讓我孤立無助,他自然會有辦法,他什麼都做得出來。我腦子不受控制地涌現出這些可怕的東西。我一邊罵自己胡思亂想,杞人憂天,一邊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車速。
鬼眼家緊閉的大門似乎印證了我的預感。不管我怎麼用力去拍門都沒有人迴應。黑貓從我懷裏跳下來,它三兩下躍窗臺,躥屋頂,聳了聳鼻子,像嗅到了什麼不好事情的味道,朝遠處哀怨地叫了兩聲,然後從屋頂的另一邊跳下,失去了蹤影。
我一個人站在門口,產生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還能做什麼,還能有什麼是可以不讓自己搞砸的,做得光光彩彩的。
小巷外傳來的鞭炮聲讓我受到了震動。我很快作出了這個決定。當我走進土地廟的時候我還是感到難以置信。是不是人在無助的時候,往往會對自身以外的力量產生莫名的依賴,即使那個所謂的力量一直是自己所不屑的,甚至厭惡的?我誠心誠意地跪在了土地公的面前,給他了支香,叩了個響頭。
從土地廟出來我便找點東西填飽了肚子,然後去了趟醫院。沒想到小霞已經醒了過來,並且精神很好。她一看到我一副有很多話要和我說的樣子。她告訴我那個胖伯伯是壞人,是他將她和弟弟們騙車的,那張紙寫的是他地址,問我是不是已經將他捉起來了。我回答她我們遇到的是一隻老狐狸,狡猾的狐狸都會給自己預留很多個窩的,不過不管再怎麼狡猾也總會有一天栽在獵人手,這天很快會來。她點了點頭,然後說還有一件事困擾着她,她聽她爸爸說她是在鎮裏的街道被發現的,但她明明記得自己是在滾下那條山溝之後暈了過去,不可能再走回鎮裏。我只能和她解釋一定是有好心的人在溝裏發現了她,然後將她背到了鎮的。她想想也覺得只能是這樣了,接着她又問我是怎麼找到他的弟弟們的,她還以爲這輩子都沒人能找到他們了,因爲他們被關在車裏走了很長時間,不知到了什麼地方。我不能告訴她真相,只能逗她,你難道對叔叔這麼沒信心嗎?她連說不是。我說等你好了,叔叔再教你們怎麼識別壞人。她說,嗯,好。完了,她接着說她昨晚做了一個夢,夢到小邊弟弟躺在一張牀,一動也不動,像死了一樣,這讓她很害怕。我安慰她這只是一個夢而已,他弟弟會沒事的,叔叔一定會將他找到的。可在我說着這番話的時候,我甚至不敢直視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