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滿府上下還掛着紅燈籠,隨處可見大紅喜字,但是卻沒有多少新婚的喜氣,反而多了幾分淒涼。
尤其是遠山院,空氣裏飄蕩着悽苦藥味,烏鴉嘎嘎的叫個不停,死亡的氣息在不斷蔓延。
臥室內,夏姨娘守在榻前,偷偷抹淚。
一旁,立着蘇景軒夫婦以及蘇青芸,幾人的眼睛都紅紅的。
此時,蘇敬遠直挺挺的躺在榻上,乾巴巴的臉上,眼窩深陷,雙目空洞。
如今他已然油盡燈枯,拼命吊着口氣,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爹,我回來了”
聽見蘇青染的聲音,蘇敬遠乾涸的眸子忽的轉了下,艱難的朝院子裏看去。
“爹爹”蘇青染臉上帶着焦急,兩步跑了過來。
“染染”蘇敬遠眼底劃過波瀾,但是他現在似乎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蘇青染直接撲到榻前,看着蘇敬遠的模樣,眼淚瞬間涌了出來,“爹”
“見過皇上,皇后娘娘。”蘇景軒帶着幾人行禮。
“不必多禮,岳父現在”君輕寒緊跟着蘇青染進來。
“爹他已經”蘇景軒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七尺男兒,在這時,紅了眼睛。
而榻前,蘇青染握住了蘇敬遠乾枯的大手,“爹,你看看我,我是染兒。”
“染染兒,爹”蘇敬遠艱難出聲,眼底卻噙出了笑意。
“爹,你別說話,都會沒事的。”蘇青染說着看向一旁的夏姨娘,“姨娘,快叫大夫來,快去。”
她記得蘇景軒成親時,他還好好的,怎麼兩天的功夫,就突然變成了這樣
夏姨娘看到這一幕,剛剛止住的眼淚再次決堤,“沒用了染兒,已經沒用了,將軍現在連藥都喂不進去了,他撐着一口氣,就是在等你”
不見到她,他不捨得嚥下最後一口氣。
雖說染兒不是親生的,但是毫無疑問,卻是他最喜歡、最疼愛的一個子女。
“爹,是染兒不好,染兒來晚了。”蘇青染哽咽出聲。
“染兒”蘇敬遠喫力擡手,似乎想最後再摸一摸蘇青染的臉頰,可是他的手卻擡不動了。
蘇青染將他的手握住,“爹,我在,您想說什麼”
“芸芸兒”蘇敬遠喫力的朝蘇青芸看去。
蘇青芸聞言忙走過來,抹着眼淚,“爹”
“跪跪下”
“是。”蘇青芸哭着跪在了蘇青染面前,“三姐姐,以前都是我不好,做了很多錯事,如今我已經知道錯了,希望你能原諒我。”
“四小姐瘋症好了之後,就長大了,懂事了。她現在是真心悔過,染兒你原諒她吧。”夏姨娘道。
“三姐姐,請你原諒我。”蘇青芸結結實實的磕了個頭。
“染,染兒你們是姐妹”
聽到蘇敬遠艱難出聲,蘇青染點頭,“四妹妹,你起來吧。既然你已經誠心改過,以前的事情那就一筆勾銷。”
“多謝三姐姐。”
“還還有,芸兒婚事”
夏姨娘替蘇敬遠回答,“染兒,四小姐
“我答應,爹,你放心,我一定會給四妹妹選個好夫婿。”蘇青染握住蘇敬遠的手重重點頭。
這時,她突然明白,蘇景軒爲何會這麼急着成親了。
蘇敬遠神色一鬆,像是了卻了所有心願一般。
看着蘇青染,眼底閃過一抹慈祥,“安安平王翻案了,我沒遺憾,染你是爹”最後一句話,蘇敬遠沒有說出來,但是蘇青染看清了他的口型。
他說,她是他的驕傲。
蘇敬遠笑着,大手垂落,沒有遺憾的閉上了眼睛。
“爹”蘇青染心底驀地一沉。
“爹”這時,蘇景軒和蘇青芸也撲了上來。
可是,任由他們怎麼搖晃,蘇敬遠卻再也不會醒來了。
他在笑,但滿屋的人卻都在哭。
“將軍”夏姨娘悲怮痛哭。
也許,了無遺憾的走,對他而言,已是最好的了。
“將軍賓天了”
隨着管家一聲淒厲傳來,府中下人皆跪了下來,哭喊將軍。
一時間,將軍府內,哭聲震天。
只一上午的時間,將軍府內的大紅燈籠全部被換成了白燈籠,大紅的喜字被全部揭下,白幡搖曳。
靈堂內,蘇青染一身鳳服換成了一身縞素,雙眼發紅,滿臉淚痕。
她的身邊跪着蘇景軒和蘇青芸,蘇敬遠歿去的消息傳出去,已經陸續有人來府上吊唁了。
“大將軍一路走好,皇后娘娘,蘇將軍請節哀。”
等到弔唁的人走後,蘇景軒對蘇青染道:“染兒,你去歇歇吧,別跪壞了身子。”
“大哥,我沒事,爲爹爹守靈是應該的。”
“染兒,去歇息吧,你的身子骨哪能跪這麼長時間。”夏姨娘看着蘇青染略略發白的小臉心疼道。
“姨娘,我沒事”
蘇青染剛說完這句話,君輕寒便擡腳走了進來,“染兒,我先帶你休息。”
他說着直接將人扶了起來。
不知是因爲跪得時間太長,還是沒喫多少東西的原因,蘇青染剛起來,眼前一陣發黑,腳步也有些輕飄飄的。
君輕寒擔心道:“染兒,你怎麼樣,哪裏不舒服”
“我”蘇青染剛剛開始,直接倒了下去。
“染兒”君輕寒一把將人抱住,眉宇間斂着憂慮,“來人,叫太醫”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蘇青染這一暈倒,直到第二日也沒有醒來。
太醫一個個驚慌的立在榻前,“回回皇上,皇后娘娘只是憂思過重,太過勞累,今天應該應該就會醒來。”
“應該”
“是”太醫嚇得一哆嗦。
“爹,爹不要死”這時,榻上的蘇青染突然睡得不安穩,黛眉緊緊擰起。
“你們先下去吧”君輕寒冷澀吩咐,坐在榻前,握住蘇青染的手。
“不,不要”
“染兒別怕,我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