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自然是要敷粉”
豈料細雨一拍掌,接着拿出幾盒東西。
“其實我來,就是要教你如何敷粉施朱的”
細雨將眉黛、脂粉等物一一挑出,告知梁山伯馬文才的意思。
梁山伯的長相併不是現在世風推崇的相貌:他的五官過於淳樸,他的皮膚有些過黑,他的肩膀很是寬闊,並沒有弱柳扶風之資。
如果他是個農家子,這個長相和身材自然很受身邊人羣的歡迎,但到了京中這樣的地方,就變得太過扎眼了。
就連馬文才自己,到了建康以後都開始注重起衣冠打扮來了。
除此之外,在明顯崇尚“弱質纖纖”的地方出現梁山伯這樣的人,會變得很扎眼,而梁山伯現在決不能引人注目。
唯一能讓人不注意他扎眼的辦法,就是讓他變得更扎眼。
在沒辦法做到時時易容的時候,要怎麼讓別人不去看他呢
很簡單,辣眼睛就行了。
“所以,這就是馬兄的計策”
梁山伯看着銅鏡中那慘不忍睹的妝容。
他原本正常的眉毛被剃的細細長長,配上他原本的環眼,看起來就像是安放錯了地方;
臉上的倒是敷的挺白,有效的擋住了臉上黝黑的皮膚,可耳後和脖子卻沒“照顧”到,看起來倒像是戴了一層假面具,活活嚇死人;
他的脣色較深,如今塗了口脂,並沒有齒白脣紅的感覺,倒像是中了毒以後微微發紫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正常人看上一眼就恨不得轉移視線的拙劣妝容,充滿着“鄉下人想要極力效仿京中時尚圈打扮卻東施效顰”的效果。
“你現在想多看自己幾眼嗎”
細雨指着鏡子裏那故意被畫成“血盆大口”的嘴巴。
“不,我現在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能不見人就不見人。”
梁山伯板着臉,認真無比的說。
“這就對了。從明日開始,你就習慣用這樣的面目來見人,讓所有見過裴山的人都抱有這樣的印象,只有這樣,才能讓裴山和梁山伯完全不會被聯繫到一起。”
細雨又補充道:“等你用上我們送來的凝脂和熊油等保養之物,過個半載幾月之後,你的膚色和膚質自然也會出現變化,到那個時候你再找個由頭去掉臉上的粉黛,你的身份就不會再讓人存疑了。”
一個人膚色、氣質和身份產生了變化,即使長相沒有太大變化,看到的人也只會覺得“長得有些像”而已。
“你說,我要頂着
這幅模樣半載”
梁山伯感覺自己說話,粉都在噗嗤噗嗤往下掉。
他不應該假死的
早知道這樣,好死還不如賴活着
細雨滿臉同情地點了點頭。
“給你製作的新衣還未趕製出來,等制好了,我們會送過來的。配上你的妝容,效果更佳。”
用腳後跟想,梁山伯也能想象出所謂的“新衣”不會是什麼正常的衣服,一想到自己要保持這樣直到秋後招錄,梁山伯如喪考妣。
細雨吩咐完了一切,又將記載着如何使用這些東西的“說明”留下,收拾了東西就要走。
如今馬文才得了皇帝的另眼相看,連帶着他們這些侍衛出來都要避開不少眼線,能抽空來這客店,都費了不少功夫。
“馬兄那邊,有祝英臺的消息了嗎”
細雨沒想到梁山伯會問這個,愣了愣,搖了搖頭。
見梁山伯眼中的光芒驀地就滅了下去,細雨也不知爲何心中一軟,不由自主地寬慰他:
“這時候沒有消息倒是好消息,要真出了事,太守和祝家一定早就快馬上京了”
梁山伯也知道這只是寬慰之言,勉強笑了笑,感謝了他的迴應,送他出了門。
“祝英臺”
他撫着自己“面目全非”的臉,輕聲低喃着心中掛念的名字。
“你可千萬別出事”
幾日後,馬文才接到宮中傳旨,同泰寺的丹桂提早盛開,寺中濃香馥郁,堪稱奇景,梁帝龍顏大悅,要在三日後與同泰寺中召開詩會慶祝“祥瑞”,下令國子學中的“英傑”一併參加,又特意點了馬文才隨駕。
如今只是初夏,本該九、十月盛開的桂花提前開花了,又是在皇家供奉寺廟的同泰寺,也難怪梁帝大悅。
這一旨降下,興奮者有之,惶恐者有之,野心勃勃欲要施展才華者易有之,而被點了名要提早入宮隨駕的馬文才,更是讓人不得不側目,不少人已經過來旁敲側擊的問他準備的如何。
就在這種緊要關頭,馬文才卻收到了家中的家書。
隨家書一起前來的,還有讓馬文才驚訝的兩人。
“法生”
馬文才在偏門看着一身小吏打扮的陳霸先,疑惑着接過了家書。
在陳法生的身後,穿着斗篷的矮小少年輕輕擡了擡帽檐,露出半張臉來,對着馬文才眨了一下。
看到來人是誰,馬文才手上的信晃晃悠悠地飄落,他愣了一下,才手忙腳亂地將信又重新撈了起來,皺着眉頭就要對斗篷裏的少年發火。
那少年大概也知道現在這地方即使是馬文才也不能拿她如何,縮了縮腦袋又把自己的臉藏在了風帽之中。
馬文才捏着信,深吸了一大口氣,才強忍着控制住情緒,轉頭對陳霸先說:
“麻煩小兄弟了,我馬家欠你一個人情,你若在京中有什麼麻煩,可以來國子學找我。”
“恩公客氣,蒙恩公再三出手相助,怎敢承恩公的人情”
陳霸先有些惶恐地說,“小的在京中的差事還是太守幫忙謀得的,帶這位小郎君上京來,不過是舉手之勞。”
過幾日就要開詩會,如今國子學裏來往者不少,有回家尋求家中長輩指導的學生,也有家中派來幕僚指點的,邊門這裏人來人往 ,馬文才擔心祝英臺會引起別人注意,對着陳霸先拱了拱手。
“這幾日學中事忙,我沒辦法好好招待這位遠道而來的朋友,還勞煩你將我這位朋友送到新元坊的騰雲樓,我家的家僕和熟人暫居在那裏,你到櫃上說一聲安置下吳興馬文才的朋友,自會有人招呼你。”
他又說:“我猜你剛到京城,也沒有落腳的地方,不妨暫時在騰雲樓住下,我家知道我來京中,包了幾個院落,倒有不少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