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人人都愛馬文才 >277.新的格局
    國子學算上五館來的“天子門生”, 也不過兩百人而已, 尋常人家的後園,如果一下子有這麼多人進入,總免不了擁擠, 可這些學生早已經進了後園, 卻很難一眼看到大部分人,同泰寺的後園之大, 可想而知。

    後園之中原本有一條小小的溪流,大約是挖井時掘開的地下水,溝渠並不大, 水也很清澈, 皇帝席地而坐, 與皇子們同樂, 其他人便不好也站着,沿着那條溪流涇渭分明的坐下,跪坐的跪坐,踞坐的踞坐。

    地位高的,自然能坐在最靠近皇帝的那一邊, 地位低的,只能隱於人後, 連臉都沒有辦法露出。

    靠近皇帝那邊的那側大多是蕭氏族人和皇親國戚,而小溪的另一側則是“第二梯隊”出身的國子學學生, 很多即使是重活兩世的馬文才也叫不出名字。

    他們大多和前世的馬文才一樣, 費盡心思只是爲了能在國子學裏不丟家族的臉面, 至於正常的“交際”中就有些不上不下的尷尬。

    但如今,他們終於不是最尷尬的那一羣了。

    從國子學過來的五館生們站在溪畔,看着已經根本沒辦法插足的草地,一個個露出或隱忍、或懊悔的神情。

    馬文才看到了蕭綜的招手,原本想要到皇帝身邊去,可看到溪畔隱隱和國子學學生們對峙的五館生們,腳步頓時一轉,走到了那邊。

    “你過來幹什麼”

    傅歧壓低了聲音趕馬文才。“你是祕書郎,有官職,去陛下那邊啊”

    “我也是五館生,自然要和你們同坐。”

    馬文才的表情中沒有一絲勉強。

    那邊坐着的都是人中翹楚,和他們擠在一起比作詩,很好玩嗎

    馬文才的自我劃分在人羣中引起了一陣騷動,大概是他的舉動終於給了他們這個羣體莫大的勇氣,之前有些出身士族、被族中子弟或朋友接納而得以有位置的五館生,諸如孔笙之輩,只是猶豫了一會兒,也站了起來,走回了溪水之畔。

    對於馬文才這樣“自甘墮落”的舉動,不少國子生眼中隱有憤怒之色,可皇帝卻讚賞地一擊掌。

    “佛門之地,,理應不分貴賤高下,你們給他們移一移位置,大家效仿曲水流觴而同樂,豈不是美事”

    話音過後,溪水旁坐着的國子生們有些不安地挪動了下身子,左右觀望,見以王謝之家爲首的頂級閥門子弟都沒有動,雖心中忐忑,卻也沒動,只做充耳不聞。

    這下氣氛就有些緊張了。

    能從五郡之中突圍而出的五館生,即使不是學問上佳,在當地的家世或交際手段上也都是出類拔萃的,如今到了京中,落得連立足之地都沒有的地步,饒是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面上還是寫滿了屈辱。

    “天子門生”的名頭並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想象中的好處。

    沒有哪一刻,他們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是“外來者”,是鄉下來的

    “土雞瓦狗”,在這些國子學學生的眼中

    他們什麼都不是。

    閥門子弟的不賣帳,讓皇帝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士族子弟原是不會讀什麼國子學的,從晉之後,國子學幾番廢立,這些名門的子弟都有家中的長輩教導,又有當世少見的藏書作爲教材,即使蕭衍如今已經是皇帝,也不得不承認他在教導皇子們的資源上,說不得還比不上這些世家。

    國子學是在他創立“五館”後,爲了掐滅他擡舉庶族的希望,而被推動出來的。

    這些國子學的學生,年紀最大的,也才十七八歲。

    如果是他們的父輩在這裏,即使不願意和庶族同坐,大多也不會做的這麼刻意,總有些圓滑的說法。

    可惜在這裏的都是年少輕狂的天之驕子,心裏不願意,就是真不願意。

    “要不,你們坐到”

    國子學中,出身皇帝母族張氏的幾個子弟見氣氛尷尬,想要指着他們到下游某處坐下,剛擡起手,就被粗暴的聲音打斷了。

    “他們是父皇的門生,自然坐到父皇的身邊。”

    蕭綜口中替五館生說着話,卻並不看那邊,就像是隨口提議一般:“你們坐的那麼擠,他們也不見得願意被擠到水裏去,乾脆坐過來吧。”

    這話一出,其他幾個年紀較小的皇子立刻瞪起這位二哥。

    坐他們那邊擠,坐這邊就不擠嗎

    蕭衍其實在忿忿之下也有乾脆把五館生都召過來算了的想法,只是他是皇帝,一舉一動都有含義,即使心裏再怎麼憤怒,也不能真的打在場簪纓世族子弟的臉面,如今蕭綜輕飄飄一句,倒是立刻解決了他的心事。

    “綜兒說的不錯,要不然”

    蕭衍和兒子們並不坐在溪水邊,而是一片丹桂之下的空地上,周圍都是桂樹,只不過地勢較高,那條小溪兩側一覽無遺罷了。

    他伸手一指,讓他們到那邊去坐,就“地勢”而言,確實已經在這些國子學學生們之上。

    這樣的安排,誰都看的出皇帝動了怒,可依然有人不願意。

    “陛下,他們之中有不少是庶人,有些不過是下等士族,平日裏不在一處上課便罷了,如今同處一園就已經是擡舉,怎可讓他們坐在那邊”

    琅琊王氏的國學生王訓站起身,反駁着。

    “爲何不可”

    蕭衍怒極反笑。

    他以爲這幾個王家子弟是不願意他們坐在他們的“高處”,亦或者是他們分薄了他對國學生的關注。

    誰知道這個王家子弟掩着鼻子,再自然不過地說起了理由。

    “他們身上的臭氣那麼重,卻坐在上風之處,難道是要薰暈我們嗎”

    這般荒謬的理由,坐在溪流東側的不少國學生卻同意地點頭應和,有幾個抹着脂粉、陪着香囊的少年更是掩着口鼻,嫌棄地看着站在那的五館生們。

    話音剛落,當即有幾個五館生喉中發出“咯咯咯”地聲音,身子也在微微顫抖,馬文才看了一眼,那幾個是來自平原郡的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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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等馬文才餘光看到徐之敬袍袖已經微揚時,手臂輕輕一動,按住了徐之敬的手臂,向他搖了搖頭。

    他在前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輕視,雖然也很憤怒,卻不會暴跳如雷或內心充滿恨意。

    對於這些人,憎恨或憤怒完全不會影響他們,他們已經徹底被這個世界的規則束縛住,對於他們,憎恨也毫無意義。

    河流和小溪奔涌向前,會遇到無法毀壞的岩石或峭壁,河流會對擋住去路的岩石和峭壁產生憎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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