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臺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你以爲我不知道嗎?可是我能做什麼?我知道的東西無論是哪一項,只要一個不留神,就會跟手鑄金人一樣,爲我惹出滔天大禍。祝家莊在會稽是豪富,是讓人忌憚的次等士族,放在整個梁國算什麼?放到整個中原又算什麼?”
“所以我只能弄肥皂、弄牙刷、弄雕版印刷、弄點做酒做菜的東西。可肥皂不如你們的澡豆,豬鬃是下賤人才用的東西,識字的人太少根本就不需要大規模印刷書籍,我就沒有做成過一件事情……”
祝英臺已經淚結於睫,聲音哽咽。
“我空有一身絕技無法施展,我怕我都沒留下來過的痕跡,就像是個泡沫一樣‘啪’的消失了……”
如此不甘地吶喊,在她的心中一直響徹着。
“那就施展!”
一貫冷靜的馬文才竟站起了身,咬牙慫恿。
祝英臺定定看了他一眼,眼淚終於滑了下來。
“可是我怕啊,馬文才……”
此時她的淚水和剛剛如王者一般的睥睨形成了巨大的對比,馬文才爲祝英臺突如其來的怯懦所疑惑,竟訥訥不能言。
祝英臺用手指抹去眼淚。
“我更怕我會變成那個被割了鼻子的莊客。”
“總不至於一定會這樣,會有法子的。”
馬文次以手掩口,在屋子踱起了步子。
“你會煉丹,也能鍊金,還會凝水成冰,仙人授予你這樣的本事,絕不是讓你坐在會稽學館裏練金裸子的。”
世間每一樣絕技被授予人間,必定有他的道理。張良得黃石公的《太公兵法》是爲了輔佐劉邦;寇謙之得《錄圖真經》是爲了輔佐拓跋燾;
祝英臺不過是個女子,若不是來了會稽學館,這一輩子都只能困守在後院之中,她得到這樣的本事,註定只能讓親近之人受益……
等等!
馬文才腦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一個讓他激昂不已的念頭。
“祝英臺,你想實現你那些本事,需要什麼?最需要的是什麼?”
馬文才看着祝英臺,眼中神光奕奕。
祝英臺看着馬文才,嘴脣翕動了一下,吐出一個清脆的字來。
“錢!”
見到馬文才突然一呆,祝英臺解釋道:“我只是知道這些能成功的理論,卻沒有實際操作的經驗。就如同我煉化那一匣子黃金,足足用了一個多月,前後也不知花了多少功夫。”
關於如何“發家致富”,她的腦子裏早就想過無數遍,然而她的力量太過弱小,弱小到保不住任何東西。
哪怕那東西是在她的腦子裏。
“我要做的東西,原料倒在其次,各種器材最是難置,除此之外,還要有安全的試驗環境,後續可以用來謀利的完美渠道。要有可靠的商業夥伴,龐大的資金和人脈,最重要的是……”
“能夠保證我和我的人不受任何人鉗制的武裝力量。”
她說的每一條,都是自己無法實現,甚至連她的家族也無法幫她實現的。
“現在的我也做不到。”
馬文才抿着脣,腦子裏清醒地算計着。
“我現在沒什麼錢。”
祝英臺眼中剛剛生出的希望,又開始一點點黯滅。
“但是,你若要烈酒,我有不少產業倒可以讓你折騰;你要在酒樓裏使用你說的煉丹方子,我也可以給你所需要的一切。”
馬文才的食指在嘴脣上清點了點,而後放下繼續說道:“你說的白糖、冰糖,還有在夏天裏製冰,如果放在酒樓中販,也能得到不少財帛。”
祝英臺的眼睛瞪得極大。
“你,你是說,你願意……”
“我們可以慢一點,再慢一點。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找可靠的人合作,我們還年輕,總能找到可以走的路。”
馬文才興奮地搓着手掌,他的眼前已經出現了未來一片光明的前景。
“我們可以先從能施展的開始,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
長久以來,他擁有的資源太少,以致於明明知道許多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卻沒有辦法利用手中握有的資源爲自己獲得他期望中的利益。
就如現在同樣是囤糧,明明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和那些後知後覺的大族比起來,能囤積的依然是九牛一毛。
“你相信我?你相信我不是在說瘋話?”
祝英臺眼眶已經溼潤。
“就算是瘋話,又有什麼關係?試試又不會死。”
馬文才竭力不讓自己表現的太過功利和狂熱,從而招惹到祝英臺的反感。
“我幫你,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賺錢,恰巧我也需要很多很多錢,我們一起試!”
他的眼中滿是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彷彿只要他想去做,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祝英臺被他一往無前的氣概所攝,激動地直點頭。
“好,我們一起試!”
“祝英臺,現在的我還很弱,我只是個次等士族,沒有那麼多的資源,甚至沒有你家富有,沒有你家握有部曲,可我不會問你你不想告知我的事,也不會勉強你做什麼。”
馬文才的眼中燃燒着熊熊的野心。
“所以,你等我十年。”
老天讓他死而復生,也許是有原因的。
不,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久久地凝望着祝英臺,心中已經將她視爲了命中註定之人。
“十年後,無論是你要的錢財,還是你要的安全,我都能給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