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人人都愛馬文才 >第94章 一場富貴
    陳霸先咬牙道:“雖說沒有證據,可我娘耳根子軟,原本弟弟還請醫用藥吊着,用了那道士的符水後,我娘就沒再請醫者,我弟弟也以爲自己會好,一直不肯用藥。他們若沒來,說不得我弟弟還能撐到我請了醫官回來,可他們來了,給了一碗符水說是神水,誰也不願治病了,你們說,這算不算害命?”

    “這些人,根本算不得什麼慈悲爲懷的出世之人。”

    他眼神狠戾。

    “我也沒指望就能告倒他們,可我幼弟何其無辜?人若生病,自然是要看醫者,靠神鬼能治什麼病?”

    “所以我才一定要在人多的時候鬧事,哪怕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若能多幾個人看穿他們不是什麼‘天師’,從而打消求神拜佛的心思去請醫用藥,也許我弟弟這樣苦命的人就能少上幾個。”

    這孩子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可這些經歷聽來卻讓人心疼,

    別說他年紀輕輕卻已經頂門立戶許久,從他的話裏就能聽出寡母是個沒什麼主見的,兄長沒有什麼感情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底下一直還有兩個弟弟,他要養家餬口,要親自安排弟弟的喪事,還存着這樣的想法到處尋找這羣道士,越想越讓人唏噓。

    “莫說是庶人,便是高門,往往也是巫、醫、佛、道不分,誰能治病就用誰,有時甚至四者皆請,你這想法雖然不錯,但所謂病急亂投醫,恐怕能達到的目的有限。”

    徐之敬想起過去隨父親受高門所邀問診,還要忍受着和巫婆神棍一起替人看病、甚至拖後腿的羞辱,相比之下,道士和僧人往往還了解一點醫道,不至於和神巫一樣添亂。

    但學醫者也有醫家的自尊,徐之敬想到這個,也就覺得這庶人也算有些見識。

    “小兄弟有大義。”

    梁山伯的母親便是病故的,但他從未找過僧道之流,一直是請的醫者,雖然最終也沒有治好,但並沒有留下什麼悔恨。

    所以他更能理解陳霸先千里迢迢請了名醫回家,弟弟卻已經無法再救的境況。

    “我相信你弟弟在天有靈,並不會怨怪你們。”

    “人已經死了,再談什麼有沒有靈又有什麼用呢。”陳霸先一聲嘆息,“方纔施家要讓胡班頭給他個交代,我纔是真的怕了,也怪我當時看見那羣道士又騙人就失去了理智,完全沒想到我還有另外一個弟弟要照顧,這樣衝動的事情,下次我是不會再做了。”

    他看着面前幾位少年,滿臉複雜道:“自我懂事以來,便不敢和高門接觸,生怕衝撞了貴人後連累家人。今日我被施家驅趕,卻是得素不相識的諸位貴人庇護,想來是小人之前心胸狹窄,只覺得天下的貴人都把我們庶民當作豬狗一般……”

    陳霸先望着從頭到尾不發一言的馬文才,認真道:“還望公子告知姓名,小的雖然身份低微又沒什麼本事,但他日若有騰達之時,一定重重報答。”

    他說的萬分認真,倒引得屋子裏的隨從侍衛們發笑。

    “算了吧,我們也不是圖你什麼才幫你的,就是看不過去那麼多人欺負你一個。”傅歧同樣哈哈大笑。

    “寒門起家如此困難,等你飛黃騰達時,我這位好友怕是已經一飛沖天了,哪裏需要你報答!”

    聽到傅歧的話,陳霸先臉上紅了紅,表情有些羞愧。

    馬文才狠狠瞪了傅歧一眼,並沒有和其他人一般笑話陳霸先,而是讓疾風找店家要了紙筆,隨手寫了一封信函。

    他將信函遞給陳霸先,正色道:“我們有事外出,不便告知姓名。我看你恩怨分明,又是個有恆心的,日後未必不能成才。但你年紀太小,我也確實不圖你報答什麼,你目前還當以讀書習藝爲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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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馬文才見他珍重地收了信,又說:“傅歧說你拳腳有些章法,又有一身好水性,若是你日後學成了,可以拿着這封信函去烏程縣的長柳裏找一戶姓馬的人家,他一看便知。若是你那時候本事不差,他會幫你在長城縣尋個差事,再能走到如何地步,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烏程縣是吳興的治縣,所有吳興郡屬的衙門,以及吳興高門的主家幾乎都在烏程,所以陳霸先只覺得懷裏的信有千鈞重。

    他哪裏不知道自己不但得了貴人相助,還得了天大的便宜!

    馬文才見他臉紅,自嘲道。

    “不過我以後若真落魄到你來報答,也實在是慘事。有沒有你大概也差不多了,你不必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自己努力成才便是。”

    此時“十魚宴”已經準備好了,門外有小廝敲門,馬文才覺得此事也可以告一段落,便讓疾風送陳霸先出門。

    陳霸先原本是爲了替弟弟討回公道而來,結果公道沒討成,卻遭遇了一番常人不會有的機遇,被送出去時神色還有些懵然,幾乎覺得自己在做夢。

    “哎,做了好事,連飯都能多喫幾碗。”

    祝英臺看着陸陸續續送上來的魚宴,笑得開心極了。

    “來來來,我們好好來嚐嚐這傳說中的‘十魚宴’味道如何!”

    這魚確實滋味不錯,即使是最挑剔的馬文才也不得不承認這魚館在吳興郡有名是有原因的。

    雖然等的時間長了點,可燉的湯味道鮮美,做的魚丸爽滑彈牙,或燴的、烤的、蒸的,每一種做法都有自己獨特的滋味。

    有一味魚凍和涼拌魚皮更是爽口,他們在船上住了這麼多天,其實魚喫的最多,可即便如此,吃了這些魚也不覺得膩味。

    所有人最後都是喫的腹兒渾圓,一臉滿足的離開的,若不是怕魚涼了腥氣,怕是還要再叫幾分打包回船上給子云先生嚐嚐。

    這一頓喫的滿足,一行人出了雅間時,馬文才還特意吩咐管錢的細雨多給店裏賞錢,結果沒一會兒細雨出來,躬身覆命道:

    “公子,這店家沒收我們的錢,說是錢已經有人付過了。”

    “有人付過了?”

    馬文才一愣。

    “誰付的?”

    “就是之前那個叫陳霸先的少年。”

    細雨回答。

    “那小子看起來窮的很啊,有錢付?”

    祝英臺腦子裏浮現出他光着膀子一身麻衣的樣子,那副行頭便是揣錢袋都不可能,最多纏一些銅錢。

    他們一行人有十來個,喫的又是最貴的十魚宴,更別說那些隨扈侍衛又在外面另開了一桌輪流吃了不少飯菜……

    這花費可不小。

    “他不會硬充大頭,把家裏人喫飯的錢都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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