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人人都愛馬文才 >第121章 暗度陳倉
    “祖𣈶之曾在淮河南岸考察的事情並不是祕密,當時去浮山峽地區時更是崔廉一路接待照顧,畢竟陽平郡就在淮水沿岸,而且陽平郡附近的洪澤和淮水相連,屢屢氾濫,祖𣈶之身爲掌管陂池灌溉、保守河渠的大舟卿,與陽平郡也一直有聯繫,兩人還系出同門,也許也一起去勘查過淮水地區。”

    陳慶之做着推測,“大概那時候起,崔廉就已經看出浮山堰也許有失,纔開始修已經幾乎荒廢的漢堰。祖𣈶之是大舟卿,有他在京中的掌令,崔廉修建漢堰並不扎眼,修理各地的河工,疏通河道,原本就是大舟卿的職責。”

    崔廉若覺得河道需要修,往朝中上報,只要大舟卿批覆認爲有修的必要就能同意,只要不向朝中要錢,得了同意就可以修了。

    也就是說,這件事祖𣈶之肯定也有關係。

    “這麼一說,倒希望這件事永遠不要被揭發出來。”馬文才一聽便知道其中的“合謀”之處,“否則大舟卿恐怕又是一劫。”

    祖𣈶之曾是他國子學的算學博士,他身上兼任着國子學博士的官職,教導諸位皇子和官宦士族子弟的算學,馬文才並不擅算學,也曾被祖𣈶之出的題打擊的體無完膚,但對於這位先生還是尊敬的。

    “這大概只是他們最後的希望吧,誰也不願意浮山堰出事。”梁山伯眼前卻似乎浮現了兩位同門愁眉不展,卻毅然決然的畫面:“但既然他們一開始就覺得浮山堰並不牢靠,大概也就做好了出事後遲早被發現的準備。崔太守也好,大舟卿也好,恐怕早已經料到了會有這樣的結局,但還是做了。”

    梁山伯的這一番猜測,讓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雖然不願承認,但他們都覺得梁山伯的話十有八九是對的。

    浮山堰不出事,這一道漢堰不過就是防止洪澤地區氾濫的工事,也就當做一項普通的河工混過去了,最大的風險不過是被參一本勞民傷財。

    可既然這漢堰修建是爲了攔水分流的,修的再好也是要破掉的,加上分流的地區淹沒的雖不是人流繁華的地方而是田地,就算控制的再好恐怕也要出一些人命,而且還淹沒了大量士族的良田,又怎麼能得到什麼好結果。

    浮山堰會垮的事只要透露一點點就是妖言惑衆,崔廉根本不能和任何人商量,消息透出去一點丟官是小,離開他,這陽平郡也就修不好漢堰了。

    那時候舉全國之力修浮山堰,陽平郡也抽丁不少,要偷偷修就不能向朝中要錢,崔廉能頂着各種壓力把漢堰修成了,怎麼想僅僅用“能幹”來形容此人都算謙虛了。

    此人的城府、韌性、手段以及能力,必定都極爲厲害。

    但現在這極爲厲害,甚至救萬民於水火之中的官員,卻恐怕要成爲被“浮山堰”這一車輪狠狠碾過的犧牲品。

    也許還包括逃過一次死劫,卻可能逃不過第二次的大舟卿祖𣈶之。

    連這些尚不知政事的少年聽得一二,都能推測出崔廉和祖𣈶之怕是要不好,就更別說朝堂內外、地方上的那些官員了。

    就這樣等着牆倒衆人推的情況,陽平郡還能接納那麼多流民,消息甚至被封閉的這麼嚴密,這崔廉又是何方神聖?

    “這位崔使君,實在是讓人敬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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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馬文才自己就曾經想阻止過浮山堰事件,可無論如何努力也不過只將這浮山堰推遲了兩年,當然明白崔廉隱祕的完成此事有多艱難。

    他知道自己只有中人之姿,將他放在崔廉的身份上,也許做的還沒有對方十分之一,所以對崔廉越發敬畏。

    “聽起來是個好官,希望不要出事。”

    傅歧撓了撓頭,“也許朝中會有明白人?我看太子殿下說不定還會出手相救的,之前不是救了大舟卿嗎?”

    “也許並沒有那麼險,北方不靠朝中鎮撫能撐到現在,只靠一個太守可不行,一定是有位高權重或在地方上大有能力的官員高門護庇住了百姓,否則這麼多流民,硬生生就能拖垮了北方各郡。”

    馬文才憑藉自己對地方上的一點了解推測道:“也許浮山堰快要出事之前便有不少人發現了端倪,只是不敢顯露,陽平郡做了這個出頭的,各方纔敢做出應對……”

    他說,“你們看,越往北,南下的人越少,可建康附近卻有許多流民,應該是剛出事時人心惶惶,不知情況的百姓都往南跑,可水患一旦安穩下來,受災的百姓卻不流竄了,足以證明他們有了可去之處。陽平一地,哪裏容納的了這麼多災民?”

    陳慶之聽了馬文才的分析後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笑着點頭:“馬文才,你分析的不錯,就憑這樣的敏銳,你現在出仕已經可以了。”

    馬文才被陳慶之誇獎,頓時像是被灌了幾瓶蜜一般,眼角眉梢都是歡快之意,口中卻還謙虛地說着“不敢當”。

    “所以這位崔太守也不見得是孤軍奮戰。”祝英臺聽完了他們的分析腦子已經糊了,但還是能聽出重點,拍着胸口慶幸:

    “這麼一聽,我對我們北上的行程有信心多了。我一直擔心看到一路千里餓殍,瘟疫橫行的場景。”

    這也是他們一路上最大的擔心。

    “子云先生,你真厲害,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呢!”

    祝英臺滿臉崇拜地讚歎。

    其他幾個少年就沒這麼厚臉皮,夸人誇得這麼直白。

    陳慶之撫了撫鬍鬚,笑而不語。

    這一路上行路枯燥,全靠陳慶之和這羣少年們說說故事,談談經歷才能打發時間。

    原本所有人都把陳慶之當做馬家的客卿,但後來陳慶之沒有刻意瞞着這些孩子他的本事,於是就連最遲鈍的祝英臺都意會過來,這子云先生八成不是馬傢什麼客卿,恐怕來歷不凡,只是藉着由頭上路的。

    這一來,爲什麼馬文才會對一個庶人恭恭敬敬,一路全憑對方安排的理由就說的通了,而梁山伯也對他無意中透露給自己的“消息”有了信心。

    既然對方來歷不凡,那消息九成就是真的。

    陳慶之也樂得讓他們胡亂猜測,自到了淮河以南的地區,他就經常帶人離隊出去一段時間,誰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什麼,但最後總會回到隊伍裏,馬文才不問他們行蹤,他們也就都不問,不過心底自然有疑問。

    如今有各種猜測,這疑問就更不會問出口了。

    傅歧和徐之敬都急着趕路,一人要去嘉山找兄弟,一人要去盱眙和門人匯合,都恨不得用飛的纔好,但隊伍里人多,並不能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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