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人人都愛馬文才 >第141章 車中之囚
    徐之敬走後,陳慶之原本也要立刻前往陽平郡的,可計劃趕不上變化,陽平郡出了一件大事,讓南袞州刺史沒有辦法再護庇重重壓力之下的崔廉,也讓陳慶之前往陽平郡的計劃直接夭折。

    之前還被指控“損害大量士族田地家產”的崔廉,突然又被其門生舉報,說是這一年來崔廉和北魏官員來往甚密,甚至窩藏魏人在家中,意圖勾結魏國。

    一地太守勾結外國是重罪,南袞州刺史能對崔廉決堤泄洪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遇見這樣的指控,如果再有袒護,就等於有“通敵賣國”的嫌疑,不但不能袒護,還要從嚴處理。

    這一處理不得了,果然在崔廉家中搜到了和魏國人來往的證據,由於崔廉是士族,不可上重刑,負責徹查此事的官員便對崔廉的家人、僕使等用刑。

    重刑之後,不少人招供這一年來崔廉有接待過北方來的幾位“朋友”,不但時時在漢堰上勘查地形,也曾因爲該如何淹沒田地之事發生爭吵。

    人證物證俱全之下,崔廉通敵的罪責難逃,更因爲已經入了秋,無法壓後再審,許多人都吵鬧着要將崔廉直接斬首示衆,以安民心。

    陽平、淮陰、山陽等郡各地因漢堰開堤而被淹沒田地的士族,原本就狠崔廉恨之入骨,有的推波助瀾,有的落井下石,稍微有良心點的,也不過是束手旁觀。

    南袞州刺史愛惜崔廉的人才,卻也抵不住這樣的壓力,爲了能拖延崔廉一家的性命,便只能對他上了刑具,派官兵用刑車押解,將崔廉一家老小送入京中,接受審訊,這樣應對,陽平郡和崔廉有仇的仇家也鞭長莫及,好歹不會讓崔廉在陽平大牢裏無緣無故死了。

    陳慶之本來是要啓程去陽平郡見這位太守的,但由於北方疫病橫生,加之水災之後道路斷絕,許多地方都沒有修好,消息實在不怎麼靈通,等消息送回時,崔廉都已經快到盱眙郡了。

    南下押解建康,盱眙是必經之地,所以陳慶之特意多都逗留了幾天,在盱眙守株待兔,等着這位崔太守到了盱眙,再用御史臺的身份單獨提審一番,細細問清那蠟丸之事。

    這件事原本與馬文才等人無關,但因爲在來時的路上,他們久聞這位“崔太守”之名,又知道淮河下游一片澤國,唯有陽平郡因爲“漢堰分流”而保住了大半百姓的性命和房舍,對崔太守的能力和才幹更加佩服,如今出了這種事,都是不勝唏噓。

    陳慶之和馬文才更是擔憂這件事會牽連到京中的祖𣈶之,也對崔廉會“勾結魏人”滿心疑惑。

    既然連崔廉的家人和僕役都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存在,說明這位曾在崔府做客很久的“北方朋友”並不是什麼要緊人物,又或者不容易被人認出身份,之前一年都沒有人有疑慮,卻在收容流民的最緊要關頭被人“舉發”,這時機也未免太巧了。

    說不是陷害或故意報復,都沒人信。

    偏偏人證物證俱全之下,崔廉就算是被人陷害了也無法脫罪,按《梁律》,“戰時通敵”這樣的罪責是誅九族的,浮山堰的事雖不算“戰時”,可也屬於戰爭行爲,無論怎麼看,崔廉都九死一生。

    大概是因爲馬文才剛剛“通敵”過,和那花夭定下了協定,所以馬文才心裏也有些異樣的不安,對這件事越發關注。而梁山伯、祝英臺等人則是好奇這位“崔太守”的人品風采,所以和陳慶之約好,崔廉囚車進盱眙之日,陪同陳慶之一起去會會這個“崔太守”。

    唯有傅歧,自從知道這個消息之後臉色就陰沉的可怕,知道馬文才等人要隨子云先生去接囚車後,也不說去或者不去,只是天天在院子裏練臂力。

    到了囚車進城那一日,陳慶之已經憑藉御史的身份打通了關節,和盱眙縣負責接應、維護治安的衙役們一同在城門口等着,身後站着兩個侍衛和馬文才、祝英臺、梁山伯三人。

    早上倒是喊了傅歧,但傅歧沒有跟着他們來,一個人在屋子裏不知道做什麼,梁山伯怕耽誤了時辰,也就沒有再催。

    在衆人的期待中,關押着犯人的囚車緩緩駛來,囚車共有三輛,旁邊跟着二十來個差役,除了爲首的押解官,皆是步行。

    因爲押解的差役是步行,所以那囚車速度也說不上快,拉着囚車的也不是馬,而是牛,也無怪乎這麼多人等了這麼久纔等到他們入城。

    爲首的囚車裏跪坐着一箇中年文士,不似尋常白麪微須的士人,這位中年文士暴露在外面的皮膚皆是曬過後的小麥色,一身粗麻囚服外還披着一層厚厚的毯子,也多虧這層毯子,沒讓他在初冬的寒風中吹出風寒,一命嗚呼。

    在他的囚車之後,跟着兩輛囚車,一輛裏全是女眷,並無年長的女性,兩個一臉麻木的女人抱着年幼的孩童,像是對外界的事情毫無所覺,大概是女眷的緣故,並沒有被手銬腳鐐等物所拘。

    一輛車裏坐着兩個少年,看起來和祝英臺差不多大,和爲首囚車裏的中年人一樣,一身囚衣,手腳皆被鎖鏈銬住,在方寸之間的囚車裏無法任意動彈。

    陳慶之身後的馬文才等人一看這幾輛囚車,就知道是押解崔廉和崔廉家人的隊伍到了。

    因爲陳慶之曾對他們說過,這位崔太守的家人都在齊國亡國之禍中慘遭滅族,所以囚車裏纔沒有任何年長之人,因爲他的長輩早已經死在那場*之中,囚車裏只會是他的妻妾和子女。

    看見後面囚車裏的小孩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更是害怕的連頭都擡不起來,祝英臺面露不忍之色,嘆了口氣道:

    “竟連這般年紀的孩子都下獄了,稚子何其無辜,也要受這樣的罪嗎?”

    “按律如此。”

    梁山伯知道祝英臺爲何嘆氣,“不過這些差役已經比較通情達理了,沒把孩童和女眷分開,否則這些孩子會更害怕。”

    “這也叫通情達理?”

    祝英臺看着車裏的孩子皮膚凍得青紫,不忍之色更甚。

    “好歹給人家孩子穿幾身厚衣服,或是也披個毯子。”

    “罪人不可着紈。”

    馬文才淡淡丟下一句,跟着陳慶之迎上前去。

    大概之前接應的前哨已經和這支隊伍打過了招呼,押解囚犯的官差都對陳慶之等人很客氣,押解官之首還是一名都尉,姓齊,並不是什麼濁吏小官,可見刺史對崔廉一家的重視。

    “陳御史,下官押解崔廉入京,原本也是要送往御史臺的,想不到路上還會遇見侍御史,實在是巧。”

    齊都尉雖然對陳慶之客氣,但大概是職責所在,防備之心一點都不見少,不但眼神來回在陳慶之身上掃過,也沒放過陳慶之後面的三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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