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人人都愛馬文才 >第148章 誰主沉浮
    “我當初看到崔廉囚車上盤旋的遊隼就有些懷疑,果然師父早就跟了一路了……”

    “你還認識我裴家的獵鷹,不錯。”

    裴羅睺撫了撫他頷下的虯髯,滿意地點頭。

    鷹隼大多是一雌一雄一生爲伴,兩者絕不遠離,裴家訓鷹之術是不傳之祕,追蹤時放出雄鷹,雌鷹便能爲追蹤之人指引道路,馬文才擡頭看着天上盤旋的鷹隼,發現都是體型較大的雄鷹,心中就已經隱隱有了猜測,卻不敢肯定。

    畢竟許多權貴人家也馴養獵鷹,他見識過裴家高明的訓鷹之術,卻不代表其他高門大族沒有類似的祕技,也許還有比裴家更好的。

    但因爲這份警惕,讓他始終不敢掉以輕心,也就躲過了沉睡後被迷香暈倒,糊里糊塗被燒死在驛站裏的命運。

    馬文才想起此事就有些

    後怕,裴羅睺卻已經給他上完了藥,又叫家中子弟送來了乾淨的繃帶,將他包紮了一番,可謂是體貼入微。

    此時已到日出時分,裴家的遊俠們知道晚上要下手,白天當然是養精蓄銳,在這時各個都精神抖擻,可馬文才一晚上精神緊張,又是經歷生死大劫,又是自殘數刀換取信任,到了這時已經是疲憊不堪。

    於是馬文才任由裴羅睺在他身上忙碌,他只閉着眼靠着車壁,一副將睡未睡的樣子。

    他這幅全盤信任的態度,又取悅了裴羅睺這性格古怪的老人幾分,他竟意外好脾氣的任由馬文才閉目養神了一會兒,直到車壁上傳來家中子弟詢問消息的叩門聲,他方纔掀開了車簾。

    “什麼事?”

    “家主,前面是岔路,按照計劃,我們應該……”

    那裴家遊俠顯然是不認識馬文才,餘光從包紮仔細的馬文才身上略過,眼神有些意外,正了正色後才繼續說道:

    “……是不是該讓這位公子離開了?”

    這一番驚動,馬文才當然是醒了,他本也不準備牽扯到這件事裏去,一邊拿起車廂裏已經髒污的外衣穿上,一邊若無其事一般對裴羅睺開口:

    “師父,事關重大,你們就不必顧及我了,我這就讓風雨他們幾個駕車離開,去最近的官府報官……”

    馬文才咳嗽了一聲,做出一副氣若游絲的樣子。

    “弟子身受重傷,再多盤問片刻都有可能傷重不治而亡,想來衙門裏也不敢多問我什麼,反倒要乖乖請我離開。”

    “你這孩子,日後必將成大器!”

    裴羅睺大笑。

    那裴家子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見着自家家主大笑的表情,嚇得低下頭去不敢再看,而這邊裴羅睺卻拍了拍馬文才肩膀,滿臉欣賞地說:

    “我自家的幾個小子,沒一個能成器的,我父親尚且有我繼承,到我這裏,我一個都看不上眼。我之前的話一直算數,若你願意做我的義子,裴家莊日後給你也都無妨!”

    饒是裴羅睺向來豪爽,這般將莊園給了外人的話在這個時代卻不是隨便能說的,尤其是俠客,更是注重一諾千金,所以他話音一落,那裴家子的表情已經不是見了鬼了,幾乎嚇得魂不附體。

    聽到這天大的“富貴”,馬文才卻不爲所動,哭笑不得道:“師父,您忘了我馬家也只有我這一個獨子嗎?”

    哪有自家香火不繼承,跑到別人家兒女俱全的人家去當義子去的。

    裴羅睺這纔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滿臉遺憾地又追問:“我記得你明年也有十七了吧?這年紀還沒婚配?我有一女兒,今年剛滿十八,雖大你一歲,但花容月貌,和你也是相配的,半子嘛,和兒子也差不了多少……”

    “師父!”

    馬文才趕緊打斷裴羅睺的話頭。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裏有弟子在這裏輕易承諾什麼的!”

    裴羅睺原本還想在多勸幾句,卻繼而連三被馬文才打斷,臉色就有些不好。

    馬文才見勢不秒,連忙安撫:“師父不過是看重徒兒的決斷才能,覺得對裴家莊有用,沒必要對我寄於什麼厚望。我從小和裴家的嫡系子弟一起長大,知道幾位兄長都是精明能幹之人,雖然沒有師父的武勇,可也沒師父說的那麼,咳咳,那麼差,頂門立戶哪裏就差過我了……”

    馬文才見裴羅睺還想再說什麼,生怕旁邊那裴家子以爲他覬覦裴家莊回去添油加醋,要惹了那幾位嫡系,遊俠怕是就要變刺客了,於是毅然決然地說:

    “若師父家的幾位師兄有用得到弟子的地方,弟子絕不推辭,而弟子有什麼能和裴家互惠互利的事情,也絕不會藏私。裴家打下這般基業不易,何必要與外人共謀?何況我馬家又不是什麼貧賤人家!”

    他這邊做了承諾,剛剛還一臉不悅的裴羅睺立刻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微微偏頭對着馬文才笑道:

    “這話可是你這小子自己說的,我沒逼你啊!”

    馬文才見裴羅睺不但沒有生氣,反倒一副終於佔了便宜的樣子,哪裏不知道自己着了師父的道兒了,也只能苦笑着承下。

    “是,是弟子自己許下的。”

    裴羅睺自然知道馬文才是馬家獨子,不可能去繼承什麼裴家莊,他知道這弟子隨機應變能力極強,可就是太過謹慎,又愛惜自身,畢竟嫩了點,三言兩句就糊弄了他將自己和裴家拴在了一起,雖然馬文才只代表自己沒代表馬家做什麼承諾,但他還是高興極了。

    “好了,要敘舊日後再敘也行,我雖老了,卻還能跑,等天氣好了,我再去吳興找你也行,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把崔小郎一家送出去。”

    裴羅睺心情大好之下,也不願把這個小弟子氣的怎麼樣,一邊笑着一邊躍下了車。

    “你也別覺得吃了虧,你多年來一直孝敬我,是個念舊尊師的,我都看在眼裏,我裴羅睺承認的人,就是我裴家的自己人。裴家莊再怎麼不如往日,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裴家能給你的支持,馬家不見得能給你……”

    他看着怔愣的馬文才,笑得更加肆意,對馬文才眨了眨眼。

    “你若真能出人頭地,想要再進一步,師父這裏要人有人,要錢有錢。”

    說罷,大笑着出去召集裴家兒郎,要將馬文才等人丟在這裏,帶着家中兒郎護送崔廉走一條小路。

    裴羅睺一走,馬文才終於像是耗盡了心力一般,渾身無力地癱倒在車廂裏。

    他這位師父這麼多年來行事手段一點沒變,雖年紀漸長脾氣也跟着漲,可骨子裏有的東西還是一點都沒變。

    要把他應付過去,還要留下好印象,甚至讓他覺得主動權一直在自己手裏,對於現在已經身負劍傷又心力憔悴的馬文才來說,無異於是一場頭腦和身體的搏鬥。

    “但是我還是贏了。”

    馬文才的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往日的他,自然是不想攪入裴家的渾水裏,他一心想要從文,即便真要武力支持,還可以娶祝英臺,祝家莊的實力別人不知,他卻是知道的,而且祝家比裴家更懂得藏拙,沒那麼張揚,符合他的行事準則。

    而裴家遠在梁國東北,靠海又接近魏國,他費盡心思討好裴羅睺取得一點支持,對他來說有點捨近求遠。

    可現在不一樣了,祝英臺握有神祕莫測的“煉丹術”,又不願讓祝家知道,甚至隱隱有脫離祝家莊自立的意思,他就必須要另找合適的勢力一起合作。

    裴羅睺脾氣古怪,卻最重承諾和義氣,而且極爲護短。裴家有武裝,有遊俠,有勢力,有船能出海行商,只是不敢再大張旗鼓做私鹽生意,營生每況日下而已,說到底不過是想要多賺點財帛。

    若祝英臺說的釀酒、鍊鋼、製糖、冶金等技術不假,有哪家能比佔據出海口和海外諸島,一直祕密製鹽的裴家更合適?

    “回頭問問祝英臺,這製鹽能不能製出什麼花樣,她上次不是說能從還海帶和蝦皮裏煉製什麼味精麼?民以食爲天,私鹽禁了,這味精,總不能算什麼走私的營生吧,裏面夾點鹽還不是一樣賣……”

    馬文才心中想着,嘴角揚起的弧度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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