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他的父親身體越發沉重,直至一病不起,因爲學館而費盡心力,也並非是虛言。
馬文才善於察言觀色,見賀革心防已經卸下大半,立刻繼續加強他的好感:“賀公病逝之後,館中學生罷讀回鄉者不少,家父心中一直心憂着會稽學館之事,好在賀伯父繼任館主,家父纔算放心。”
“至於賀伯父所問,爲何不讓小子在吳興學館就讀,一來是爲了避嫌,家父是吳興太守,小子入讀吳興學館,自然處處受到優待,家父認爲這樣違背了讓小子入學館讀書的目的,對心性上的磨練也會有所欠缺……”
馬文才笑了笑,這是家世上的優勢,他不必細說,賀革也會理解。
“二來,小子在家中學五經,與《禮》上總是有些不得精髓,五館之中,會稽學館尤善《禮》,所以家父才又又起了我將小子送來伯父門下就讀的心思,只是前幾年伯父剛剛繼任館主之位,家父怕煩勞到伯父,便督促小子在各郡之中游學,吸取各家之長,免得太過愚笨,一來讓賀伯父受累,二來來日也不會給賀公及賀伯父丟人。”
他又露出慚愧的表情:“實不相瞞,家中年初就已經準備好將小子送來,只是小子在吳郡耽擱了一陣子,等到準備動身時,陛下卻下了那道詔書,家中反倒猶豫了……”
古時候拜師乃是大事,士族子弟遊學,或者在家中私學,即便先生再多,也不見得都會“拜師”,先生也不見得會收爲弟子,只不過有師徒情分,卻不見得有師徒名分。
越是親熟,越是謹慎,否則好生生的孩子送來,沒有養成俊才,說不得要羞見故人。
“馬兄怕是擔心我誤會你家將你送來,只是爲了謀個前程。也是,以他的性子,或許爲了顧忌我的感受真不會送你來……”
聽到馬文才的一番話,賀革對這位成年後並不常來往的故交已經起了極大的好感,稱謂上也從“馬太守”變爲了“馬兄”,自然可見心情之變化。
賀革笑着捻了捻頷下的鬍鬚。
“那你爲什麼又來了呢?你難道不擔心我也誤會你只是爲了前程嗎?”
“小子爲什麼要擔心呢?”
剛剛還有些羞澀的馬文才此時笑得坦蕩:“三世不至五品之族便要除士,小子的祖父是散騎御使兼任太守,父親是太守,到了小子這代,若不能官至高品,就要落得下品士族的下場。小子身在士門,又並非天生灼熱,爲了家中前途努力謀劃,又有何不對?”
“更何況,小子若有幸拜在賀伯父之下,必定不能墮了賀公的名頭,如果不是這樣,家中又何必如此慎重?”
馬文才表現出少年應有的意氣風發。
“既然小子當得起這樣的名聲,自然就要有與之相稱的才德,五館之中取優異者入京,小子若不能入京,纔是對故交最大的侮辱。既然如此,小子爲何要擔心賀伯父誤會小子只是爲了前程?”
“小子不怕賀伯父誤會……”馬文才的話擲地有聲。“小子來,求賢,求學,也求名!”
這樣的馬文才,讓原本對他就生出欣賞之心的賀革頓時動容,大聲喝采。
“說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