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人人都愛馬文才 >第181章 父愛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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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如此小心地放好那本《淮南子》,除了他本來就愛惜書籍,大多還是因爲這是賀革父親的遺物,不敢露出一點點怠慢之意的緣故。

    馬文才爲入學謀劃已久,卻沒想到今年年初陛下卻突然下詔弄出什麼“天子門生”一事。

    原本的他想要表現出的是“求賢”的目的,因爲那是很容易贏得好感的。可詔書一下,如今的他卻很容易被人誤解成是“求名”、“求官”,爲了不讓賀革先入爲主地認爲他是沽名釣譽之人,他又要重新謀劃一番。

    馬文才當然不擔心賀革不會留他,無論是他的出身,還是兩家的交情,賀革都沒有拒絕他入學的理由,但他天性中有些追求完美,爲了達到自己心目中的目的,他必須要給這位賀館主留下最好的印象,才能在日後徐徐圖之。

    現在目的已成,馬文才心裏也就爲之一鬆,露出少年人應有的羞澀之態來。

    “那是中正大人的謬讚,賀伯父也如此說,實在讓人慚愧。”

    “中正是不會隨便妄言的,你幼年之時便得到如此的褒獎,難得的是還如此不驕不躁,馬太守的家教甚是出衆。”

    賀革呵呵笑着,親切地讓馬文才入座。

    “人中之才”並非一句隨便的誇獎。

    馬文才的父親三十多歲上纔有了唯一的兒子,又是正妻魏氏所出的嫡子,加之他出生後身體也並不強壯,馬家上下對這孩子自然是寶貴萬分。

    馬文才年幼時家人甚至不敢爲之起名,怕有小鬼拘去,只喚小名“念兒”。

    直到有一年,馬文才的祖父,任着東海太守的馬鈞曾抱着尚是孩童馬念兒赴一次內宴,恰逢新帝之後剛剛上任的揚州中正也在席上,這位中正見馬念兒長得可愛,又和自家孫子年紀相仿,便抱來逗弄了幾句。

    誰料年幼的念兒對着這位長者應對自如,既無兒童被逗弄後的不知所措,又口齒伶俐邏輯清晰,頓時引起衆人嘖嘖稱奇。

    這位中正也不知是真喜歡馬念兒的聰慧,還是酒酣耳熱,居然當場評價年幼的馬念兒將來是“人中之才”,要給他賜名“馬人才”。

    “中正”的官職是爲了區別人物,定立九品而設,以此作爲吏部選官的重要依據,到了劉宋時期,中正品第已經變成例行公事,但吏部選官依舊還是以中正品第作爲基礎,到了梁朝也是一樣。

    所以中正不但地位尊貴,而且往往是朝廷二品以上高門大員擔任。

    當時的揚州中正張稷,若不是因爲新皇登基需要選拔地方上的人才支持,不見得會參加這種級別的宴會,無論他因爲什麼原因要給馬文才賜名,都沒有人能夠拒絕。

    這是一種極高的殊榮,拒絕也是爲自己招禍的行爲。

    官職僅爲東海太守的馬鈞當然無法拒絕“馬人才”這個名字,但這名字要真起了出來,這孩子日後就要處處遭忌。

    馬家幾代謹慎,馬鈞便以這名字“褒譽太過,恐傷其壽”爲理由,備下重禮求着揚州中正爲孫子將名字改成了“文才”,於是馬念兒從此便成了“馬文才”。

    “人中之才”成爲一時美談,可那時候馬文才畢竟年紀還太小,沒有造成多大的影響,只有家中故交親眷拿來不時誇獎一番。

    馬家只是次等士族,馬驊也好,馬鈞也好,一生立足於“穩”,雖然也希望子孫成才,卻不願兒孫的名聲凌越於王、蕭子弟之上爲自家招禍。

    好在馬文才雖然從小早慧,卻一直少年老成,行事沉穩不似孩童,並沒有因爲年幼時候中正在酒席上的一句誇讚之言而飄飄然忘乎所以然,是以“人中之才”的名聲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麼負面作用,倒成了他最好的□□。

    掩飾他從小不似尋常幼童的保/護/傘。

    在家人的眼裏,他們家的“念兒”是生來就不同凡響的。

    從兩三歲起,他便能過目不忘,學起字來的速度遠超一般兒童。

    在很多小孩還在想着怎麼偷懶玩耍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跟着祖父學習《五經》和《書經》,更是在極小的時候就開始學習“書”之一道,坐在案後練習書法,常常一坐就是半天。

    才華出衆並不少見,難得是天賦異稟還能沉下心。

    正因爲他表現出好學恆心的一面,馬驊纔會對這個長孫愛不釋手,哪怕是處理公事都帶在身邊,更有了後來中正評價的那一幕。

    得到評價後,大約是爲了襯得起這句評價,馬文才更是敏而好學,從小便在族中乃至吳興郡的同輩之中出類拔萃,

    只是爲了怕他驕而忘學,家中不許外傳他的名聲。

    但名聲這東西是拘不住的,教導馬文才的先生大多是大儒,師者互通,漸漸的,便連會稽郡和吳郡的先生們都有了些耳聞。

    這樣的少年,即便門第不高,只是次等士族,但畢竟三代爲官,想要入國子學也不算麻煩,誰又想他會來會稽學館呢?

    不過想想年初天子下的那道詔諭,再想想外面由士族子弟和寒門學子組成的“人龍”,賀革心中似乎明白了點什麼,笑着揶揄一向謹慎的馬家也不能免俗。

    來了!

    聽到賀館主終於提到了他來的目的,馬文才心中一震,正色肅容道:“其實即便沒有陛下的新政,小子也是準備今年來會稽學館求學的。”

    “哦?”

    “賀公昔日以《五經》見長,我家與館主家中又是故交,家中早有將小子送到賀公膝下求學的想法。”

    馬文才不慌不忙地解釋。

    “只是陛下立館興學,賀公門下生徒數百,諸多事務纏身,家中反倒不好將小子送來麻煩賀公。後來賀公病重,家父探望數次,回家後直言賀公爲了這些學子禪心竭慮,只盼望他能夠好生養病能少費些神便是萬安了,更是打消了將小子送來的念頭……”

    “馬太守心地仁善,賀某替家父謝過馬太守的關心。”

    聽到馬文才提起自己逝於任上的父親,賀革眼中也大是傷懷。

    “只是馬太守乃是吳興郡的太守,吳興學館的沈館主與我父親齊名,你又何必捨近求遠呢?”

    他父親的身體並不算硬朗,任會稽學館館主時已五十有餘。五館大興之時,館中內外之事接踵而至,庶務學務繁雜,這位原本只是做學問的老人自然是心力交瘁。

    再後來國子學重建了,原本士庶一體的學館頓時士庶分別,士族子弟紛紛退學,寒門子弟自怨自艾,而這完全違背了五館建立的初衷,着實打擊了這位老人。

    而後他的父親身體越發沉重,直至一病不起,因爲學館而費盡心力,也並非是虛言。

    馬文才善於察言觀色,見賀革心防已經卸下大半,立刻繼續加強他的好感:“賀公病逝之後,館中學生罷讀回鄉者不少,家父心中一直心憂着會稽學館之事,好在賀伯父繼任館主,家父纔算放心。”

    “至於賀伯父所問,爲何不讓小子在吳興學館就讀,一來是爲了避嫌,家父是吳興太守,小子入讀吳興學館,自然處處受到優待,家父認爲這樣違背了讓小子入學館讀書的目的,對心性上的磨練也會有所欠缺……”

    馬文才笑了笑,這是家世上的優勢,他不必細說,賀革也會理解。

    “二來,小子在家中學五經,與《禮》上總是有些不得精髓,五館之中,會稽學館尤善《禮》,所以家父才又又起了我將小子送來伯父門下就讀的心思,只是前幾年伯父剛剛繼任館主之位,家父怕煩勞到伯父,便督促小子在各郡之中游學,吸取各家之長,免得太過愚笨,一來讓賀伯父受累,二來來日也不會給賀公及賀伯父丟人。”

    他又露出慚愧的表情:“實不相瞞,家中年初就已經準備好將小子送來,只是小子在吳郡耽擱了一陣子,等到準備動身時,陛下卻下了那道詔書,家中反倒猶豫了……”

    古時候拜師乃是大事,士族子弟遊學,或者在家中私學,即便先生再多,也不見得都會“拜師”,先生也不見得會收爲弟子,只不過有師徒情分,卻不見得有師徒名分。

    越是親熟,越是謹慎,否則好生生的孩子送來,沒有養成俊才,說不得要羞見故人。

    馬家對“拜師”如此慎重,不但是對馬文才負責,也是對賀家門風負責,是以賀革不但不會生氣,反倒有被尊重的感受。

    “馬兄怕是擔心我誤會你家將你送來,只是爲了謀個前程。也是,以他的性子,或許爲了顧忌我的感受真不會送你來……”

    聽到馬文才的一番話,賀革對這位成年後並不常來往的故交已經起了極大的好感,稱謂上也從“馬太守”變爲了“馬兄”,自然可見心情之變化。

    賀革笑着捻了捻頷下的鬍鬚。

    “那你爲什麼又來了呢?你難道不擔心我也誤會你只是爲了前程嗎?”

    “小子爲什麼要擔心呢?”

    剛剛還有些羞澀的馬文才此時笑得坦蕩:“三世不至五品之族便要除士,小子的祖父是散騎御使兼任太守,父親是太守,到了小子這代,若不能官至高品,就要落得下品士族的下場。小子身在士門,又並非天生灼熱,爲了家中前途努力謀劃,又有何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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