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第一反應，並不是這幅畫是什麼樣子的，而是這幅畫是誰畫的
我們三個人一直都在一起，誰也沒碰過白龍禪經，怎麼就又出現一幅畫呢
難道黑暗中有一個看不見的東西，在白龍禪經裏作畫，還是說，這本禪經自己會畫
九叔動容了，因爲一而再，再而三，就不是偶然。
他拿過白龍禪經，翻到了倒數第二頁，發現的確是一幅畫。
這幅畫照舊是水墨丹青，用毛筆畫的，筆畫簡潔，潦草。可繪畫的東西非常滲人。
這幅畫裏有數之不盡的人影，對，就是人影。
禪經的紙張應該是32開的，上面沒有風景，全都是人。
這些人的線條很簡單，沒有過多的細節處理，站着的，躺着的，趴着的。
有的人在揚天大笑，舌頭像一條蛇似的，老長老長的。
有的人拿着匕首，插進了自己的眼睛。
有的人，雙手合十，脖子上掛着一串骷髏。
有的人騎着一頭老虎，仰頭喝酒。
更多的人，身體很虛化，就跟鬼魂似的，但這些虛化的人影張牙舞爪，非常兇惡。
而所有的人，都圍攏着一個相對高大一些的人影，這個人影像是他們的王者，最引人矚目的是，他肩頭扛着一口棺材。
整幅畫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亂，太亂了。
第二感覺就是詭異，似乎每一個人影都不太正常。
第三感覺有點特殊，因爲我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兇險。
對，就是兇險，這幅畫令我開始擔憂。
至於那個扛着棺材的高大人影，就有些莫名其妙了。他到底是誰呢同樣是腰間盤，爲何你這麼突出
我看向了九叔和朱小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九叔眯着眼睛打量許久，凝重道：“恐怕有大事發生啊，畫中人都不是好相與的，甚至有一兩個，還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驚訝道：“這裏面畫的都是玄門中人”
九叔搖搖頭：“一個玄門中人都沒有，甚至，這裏面都不是人。”
我擦，都不是人，你還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朱小魚戰戰兢兢的說：“不是人，難不成是鬼啊”
九叔冷笑：“你們是不是以爲，這世上不是人的東西，全都叫做鬼”
他指着不遠處的仙貓祠，說：“那一人一貓是人嗎，不是吧，可他們也不是鬼啊。”
我和朱小魚都陷入了沉思。
九叔一字一頓的講：“世界很大，機緣很多，很容易造就一些不人不鬼的東西，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殭屍這東西不是人也不是鬼，它是因爲土壤，氣候，乃至死者心中的執念，各方面元素混在一起，才形成了屍變。再比如方臘，他分明不是人，沒有一個人會有那麼濃重的屍氣，可他也不是殭屍，因爲再高級的殭屍，也不懂玄術。那你說，他到底是什麼吧”
我有點蒙圈了，因爲這些話，再一次衝擊着我的世界觀。
原來這世上不僅僅是人與鬼的區分，鬼，或許也沒那麼可怕，
九叔之前交代過，鬼只是一種能量磁場，不跟鬼片裏似的，每一隻鬼都有通天徹地的本事，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九叔挑了挑眉毛：“且叫他們妖魔吧”
妖魔
我再次看了看第二幅畫中的人，他們的確有點妖。
我問九叔，你感覺哪幾個人似曾相識
九叔指了指騎老虎喝酒的人，還有雙手合適，脖子上掛着一串骷髏的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騎虎的叫做趙阿蠻，掛着骷髏的有個外號，叫做盲鷹”
趙阿蠻，盲鷹
好古怪的名字。
九叔繼續道：“趙阿蠻是山東人士，修的小黑天巫術，薩滿巫術的一個分支，跟東北仙家山有點關係。此人喪盡天良，利用小黑天巫術收集活人魂魄，妄圖長生，早已入魔。爲玄門所不恥。盲鷹修煉的是三眼禪經，閉口禪的一個分支，自己戳瞎了雙眼，練出了佛家慧眼，但此人心胸狹隘，爲了一己私慾殺了不少玄門中人，還施展過血祭這種禁術，內心充滿兇厲，也入了魔道。”
光知道玄門有五花八門的新鮮東西，沒想到每一個玄門中人都有這麼精彩的人生。
我算明白了，九叔口中的這些妖魔，多數都是變了質的玄門中人。
他們本是肉眼凡胎，但修煉了邪術，生出了心魔，爲玄門圈子所摒棄。
的確，沒了人性的人，就不再是人
後來，我開始好奇那個扛着棺材的高大人影，貌似所有妖魔，都在圍着他轉。
沒等九叔言語，朱小魚嘀咕了一句：“之前白龍禪寺的僧人說過，方臘在這裏療傷，勢必會吸引很多妖魔邪祟，這些妖魔抱團取暖，尊強者爲王。現在畫中的意境非常明顯，這些妖魔已經聚齊了，擁戴着這個扛着棺材的人，這個人，應該就是方臘”
方臘是從棺材裏跑出來的，怎麼又扛着一口棺材呢，棺材裏還有人
據我的經驗，白龍禪經裏面的畫作，都是一種對未來的描述，也就是說，畫裏出現什麼，未來就會發生什麼。
看來在不久的將來，方臘身邊會聚集各路妖魔，這些人要是聚在一起，豈不是天下大亂了
後來我心裏咯噔一聲，這不會應驗了第三句讖言：舉世妖魔亂吧
我把這個想法說了出來，九叔和朱小魚全都變得凝重起來。
雖然一環扣着一環，符合邏輯，符合因果，可事情擺在眼前，總有一種錯覺，好像這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好的。
我又想起了那個吹簫的白衣人，他怎麼就這麼厲害
九叔合上了白龍禪經，說這真是一件奇寶，一定要好好保護。
緊接着他話鋒一轉：“世事沒有定數，未來也可能發生變化。如果我們先一步幹掉了方臘，那就不會出現舉世妖魔亂的局面。現在，什麼都不要想了，我們順着小路走進去，看看裏面什麼情況”
說完，他又把那塊白玉塞進了嘴裏。
一時間，冰寒氣息大作
他手持哭喪棒，一身冰寒氣。
我看着他前行的背影，心裏涌出一個古怪的感覺：九叔，是不是也是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