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心跳越來越快,禁不住把手放在了按把上。
馬路很寬,車站上只有林嘉一個人。但那人哪兒都不去,徑直朝她衝過來
林嘉一駭,手一按,立刻就有一大股射流全部噴在對方臉上
那人連人帶車翻到在地,弓着身子,止不住的劇咳。
“啊”
那人沒出聲,倒是林嘉一聲慘叫,失魂落魄叫:“顧流風,怎麼是你”
“咳咳咳林嘉,你咳咳咳”顧流風用手捂着自己的臉,咳得驚天動地。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曉得是你我以爲是流氓”
“你你纔是流氓”顧流風緊湊地罵了一句,接着又拼命咳嗽。
“你怎麼樣你把手拿開,讓我看看。”
他不理她,自顧自地咳,越咳越兇。
林嘉曉得他這不是作假。
防狼噴劑剛買來那會兒,她爲了試驗效果,曾在一個空曠的室外,對着牆噴過一次。她還是隔了幾分鐘才走近的,但只稍稍靠近一下,立刻就聞到一股極其濃烈刺鼻的味道,涕淚齊流,嚇得她立刻遁了。
而剛纔,她是使勁按了一大股射流,全部落在顧流風的面門上。
“你讓我看看”林嘉用力掰開他的手。
那雙好看的眸緊緊閉着,臉上已全部都是淚水,並且還無法遏制地繼續流淚。
林嘉心一痛,慚愧說:“顧流風,我帶你去醫院吧。”
“咳咳不去”他回答得斬釘截鐵。
“爲什麼”
“我堂堂正人君子,被人用防狼噴劑噴了,還是被女朋友噴的咳咳”顧流風流着淚說,“病歷上留下這一筆,我這輩子都不用咳咳,不用做人了。”
林嘉拿他沒轍。
這個男人極好面子,如今這副狼狽樣子給自己看見,那叫做無可奈何,若是上醫院給更多人圍觀,那是打死他都不肯。
“那你能起來嗎我扶你到邊上坐一會兒。”林嘉說。
顧流風點點頭,他依舊沒法睜眼,林嘉便扶着他,慢慢到車站邊坐下來。
“你別動,我給你擦擦眼睛。”林嘉說。
她從包裏拿出紙巾,蘸了點礦泉水輕輕敷在他臉上。“很痛嗎眼睛這裏好紅。”
“還好。”顧流風說。
“還好你咳得那麼大驚小怪”
“我誇張些,你就心裏更慚愧。”他果真是毒舌,片刻不饒人。
林嘉“切”了一聲,卻不小心碰到了殘留在他眼角旁的噴劑,才一點點,手指立刻火辣辣的痛。
林嘉忍不住輕呼出聲。
“怎麼了”顧流風看不見,急着問。“你是不是碰到了讓你別擦了。”
林嘉咬咬脣,覺得不知是不是被殘留在空氣中的噴劑分子感染,她的眼睛也有點溼。她又蘸了些礦泉水,輕輕給他洗臉。
“其實是很痛的對嗎我才碰到一點就痛得要命了。”她說。
顧流風依舊嘴硬,“還好。”
“不過下次別那麼冒失了。”他又補了一句。
林嘉失笑,聲音和手勢
一樣柔和,“你自己不冒失嗎不是不來接我嗎,怎麼又想着來了”
“你怎麼就斷定我沒來接你了”顧流風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說。
“我是你男朋友,大半夜的接你下班那是必須的。”他理直氣壯說,“只是第一天我是走來的,又有點迷路,來的時候你已經上了夜班車。第二天,我在路邊撿了輛人家不要的自行車,修好了,想晚上騎車來接你,沒想到你搭了同事的車先走了。”
林嘉很是喫驚,“你是說前兩天你都有來過”
“是啊。”
“那你爲何不告訴我”
“幹嘛要告訴你。”他白了她一眼,複道,“我連你電話都沒有,怎麼告訴你”
林嘉恍然大悟,她看了看顧流風。他依舊穿着從機構裏出來時那套老舊的衣服,雖然洗得很乾淨,但在寒冬裏顯得尤爲單薄,還有幾處洗得破了,顏色發白。她曾提議讓他穿前兩個男友留下來的衣服,被他一口回絕。
也許是因爲溫俊凱的前車之鑑,自己出門上班,也沒留給他一分錢。他沒有手機,沒有任何可供借力的東西,卻仍舊想了辦法,在夜裏接自己下班。第一天是用走的,第二天撿了一輛破自行車。而且兩次失敗以後,隻字不提。
就像他不肯承認那個噴劑有多痛,不想讓自己慚愧。
林嘉突然有些感動,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他完全沒有前兩個完美男友的溫柔體貼,也從不說讚美的話,甚至一天和她要懟上好幾次,氣得彼此炸毛。
他驕傲,毒舌,大男子主義,又從不肯放低姿態,卑躬屈膝,圍着自己轉。
唔,他的愛很特別。
“流風,謝謝你來接我。”她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身上。
顧流風拍拍她,柔聲說:“你也給了我房子住。你家空氣真好,我住了一個禮拜,覺得咳嗽好多了。”
早餐時,林嘉將一隻手機放在餐桌上。
顧流風愕然擡頭,“這是什麼”
“手機。”林嘉說。
“我當然曉得這是手機,我只是滯銷庫存,並不是穿越來的古人好麼”顧流風一頭黑線。
“那你問什麼。”
“我是問你拿這個幹什麼,是給我麼”
“對,送給你。”林嘉說,“現代社會沒手機很不方便,你不是要找工作麼簡歷上也要留聯繫方式的。”
“好,多少錢”顧流風拿出個小本子開始記賬。他現在有個習慣,吃了用了林嘉的以後,總要記下來,說是等找到工作以後再還。
“不用了,這個是我淘汰下來的舊款,放着也是放着,就送你好了。不過得自己充值。”
林嘉瞄了一眼他那個本子,看見他在“早餐:雞蛋、牛奶、三明治,共計10元”下面,又寫了“手機,型號不明,價格不明”。
林嘉噗嗤一笑,“你的字倒是不錯,要是能賣錢就好了。”
“我就是要拿字畫賣錢的。林嘉,如果有人慧眼,我只要賣出一幅畫,就能把一年的房租全給你交了。”
林嘉錯愕。“你到底是做什麼的”
顧流風驕傲地看他一眼,在紙上寫下龍飛鳳舞兩個大字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