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離得近,他的血噴出來,濺在林嘉臉上,那些血也特別髒似的,竟引得她一陣噁心,她急忙轉過身去,彎下腰乾嘔,卻只嘔出幾口酸水。
賓客們亂作一團。田蜜蜜像只受了驚的細腳鷺鷥,戴着潔白的頭紗滿場亂竄又尖聲大叫,讓混亂的場面更加不堪。
“嘉嘉,他沒怎麼樣你吧”
混亂中,林嘉聽到顧流風在叫自己,他的臉色比倒在地上的肖文正更加難看,手也冰涼,但他仍將自己抱得緊緊,不讓那個壞人欺負了自己。
“流風”她只叫了兩個字,就有一個穿着黑衣服的男人用力推了她一把,另一個男人從背後踢了顧流風一腳,將他踢到地上,隨後又扭住了他的雙手。
正在爲肖文正做緊急處理的褚妙仁和溫俊凱也同時被制。
久候不至的杜麗終於出場。
“不自量力”女人抹了像鮮血一般顏色的口紅,浮現一絲輕蔑的笑,“以爲假裝搶婚就能逼我現身呵呵,裝也裝得像一些。”
黑衣護衛踢了褚妙仁的後膝,逼他跪在地上,好讓矮小的女人夠得到。她兩根手指侮辱性地拎起褚妙仁的衣領,用儀器掃描他脖子後面的條形碼。
“看到沒戀愛系統從一年前就開始關閉,竟然還假裝搶婚簡直笑掉大牙”她和手下一起鬨笑起來。
“卑鄙無恥”褚妙仁唾聲罵道,“口口聲聲說要維護人類利益,可爲了抓到我們,竟坐視人類受辱、流血,還有臉還在這裏自命不凡”
溫俊凱也大怒道:“妙仁師兄說的對人類都是些假仁假義的僞君子你明明早就到了,卻一直躲着不出來,就是要坐下圈套,逼流風師兄動手”
“這裏還輪不到你們說話”女人啪啪兩個耳光甩在褚妙仁和溫俊凱臉上,怒聲道,“色相惑衆的東西,統統給我帶回去”
“等一等”顧流風清冷的聲音響起,“一人做事一人當,放了我兩個師弟,我跟你走”
“呵呵果然是個愛出風頭的,都已經自身難保了,竟還想着要替別人出頭”女人停下腳步,饒有興趣地打量着顧流風蒼白的臉。
“你早過了使用期了吧,儲備男友力也早就耗盡,現在也就是慢慢衰竭,虛弱而死這一條路。”
她伸手在他左臂上輕輕一按,立刻便有洶涌的血洇出來,染紅了半邊衣袖。“怎麼樣,是不是很難受這都一個禮拜了,血都快流光了吧”
“我早就知道自己必死無疑,”顧流風悽惻地笑,“所以就更沒什麼好怕的。
你先綁架娟子,現在又縱容肖文正侮辱嘉嘉,你若不放我師弟走,信不信我把這些都說出去讓他們都知道你到底是怎麼保護人類的”
女人勃然大怒,狠狠地掐着顧流風左臂,殷紅的血便順着他手腕滴滴答答往下。“敢威脅我信不信我現在就銷燬你,不讓任何人聽到你說一個字”
“你不敢的所有完美男友在銷燬前,都必須被讀取記憶,供
過量失血只讓顧流風感覺劇烈眩暈,眼前一層層黑霧疊嶂,卻仍咬着牙厲聲道:“別以爲我不知道,在被讀取記憶前,任何人都無權利將我私自銷燬”
杜麗怒視了他三秒,終於冷笑道:“好,那就放了那兩個,我看你這根硬骨頭還能囂張多久帶走”
顧流風蒼白薄脣勾出一個欣慰的笑,身子微微晃一下,又旋即站住。他的視線已經模糊,只是朝着林嘉的方向最後望了一眼,對褚妙仁輕聲道:“替我照顧嘉嘉。”
“不用。我不會留下流風一個人的”
林嘉不知什麼時候從地上撿起了那柄沾了血的小刀,大聲道,“你們要麼把他留下,要麼就把我一起帶走”
“我這裏不是癡男怨女收容所,更不收留人類。”杜麗抱胸嘲笑,“想開點,他只是個完美男友,何況也剩不了幾天命了,何必當真呢”
她對待完美男友手段殘酷,但對林嘉卻還是不錯,半勸解,半帶着憐憫。“我承認完美男友確實長得漂亮,溫柔體貼,但畢竟不是個真人。芭比娃娃再美,能娶回家當老婆嗎玩過就算了,何必當真”
她對自己打的這個比方很是滿意,有幾個手下也笑得起勁。
林嘉也跟着笑,看不出什麼悲傷。她將刀柄反轉,對着自己的心,斬釘截鐵的,一字字蓋過那烏合的笑聲。
“我再說一次不管他在你們眼中賤如螻蟻,或是命不長久,都沒關係。”
她轉頭,溫柔地望向他,“我林嘉此生只愛顧流風。生不能同衾,死便同龕。”
林嘉覺得自己向來是怕死的。
不僅怕死,而且還怕窮、怕苦、怕痛、怕髒
她以前總是很怕。瞻前顧後,左思右想。
她從十六歲就開始立志,要嫁一個世上最英俊的男人,要有滿腹詩書,驚才絕豔。
二十歲,她從小山村到了大城市,和三個老鄉一起合租了房子,節衣縮食,卻看着張聘婷每天有男朋友開車接送,動不動出國旅遊。那時候她的想法變了,她不再孩子氣,她覺得要嫁個有錢的,至少他們能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奮鬥幾年買輛車,以後能帶着孩子去周邊郊遊。
她開始相親,也開始戀愛,但每次不出個把月便無疾而終。有才的男人都自戀,有錢的男人都花心。
她對男人的要求越來越高,膽子也越來越小,她總是害怕自己不小心做錯了選擇,結果就會像學姐那樣,從一個優秀的起點,跌落至深淵。
至於殉情啊,說什麼“生不能同衾,死便同龕”的話她覺得那都是小說裏纔會有的誇張情節。現實中,男人女人都要承受巨大壓力,又都有那麼多的社會角色要去扮演,誰有空去做貞潔烈女
可當時,她滿心滿腦子真的就只有這一個念頭
流風要死了,我說什麼都要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