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戰士們和惡魔們武器相撞的聲音遠去了，遠處亞空間扭曲的聲音遠去了，不近不遠的小表弟用mp3播放小蘋果的聲音也同時遠去了。
沉默彷彿拉長了時間本身，而當帝皇開口之時，外界的聲音纔再度傳來，伴隨着金口玉言：
“你很聰明。”
喪鐘笑着彈彈手裏的香菸，將薄霧吹出很遠，在空中打着轉：
“過獎，你的王道很像霸道，人類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私產，所以你可以任意處置不好用的工具，你選擇淘汰他們。”
“你說的也是事實。”帝皇沒有什麼什麼不能承認的，他展現出了一種平靜的坦然：“我之前製造的工具，全都有一定概率產生腐化與墮落，他們並不完美，也因此並不合格，禁止並廢棄AI只是第一步，將來，他們都會被歷史淘汰。”
蘇明撇了一下嘴，帝皇說的輕鬆，可當想到其他所謂的工具全部都是人的時候，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和你不一樣，也許是不如你家大業大。”僱傭兵聳聳肩，作爲暗中操控着數個不同宇宙的凡人，對掌握不了一個單體宇宙的神這麼說道：“如果我的工具人不好用，我總是會想辦法升級他們，讓他們能跟上我的步伐，而不是將他們棄之如敝屐，暗中計劃另起爐竈。”
帝皇的臉就像是雕塑一樣完美，可是目光中早已沒有了人性，只有冰冷的計算：
“這並不是資源利用的最優解，只是因爲凡人的庸俗感情讓你這麼做。”
“那你認爲人因何而活？又因何而死？”
蘇明挑起了一邊眉毛，隨手彈彈菸灰。
完美的人神沒有思考，立刻回答了喪鐘：
“我賦予他們生命，生命也必將爲我所用，爲我而生，爲我而死，我即帝皇。”
“嘖，你不是我認識的第一個，試圖用自身偉力改變人類、或者創造出新人類的存在。”喪鐘搖搖頭，擡起手摸摸自己的鼻子：“可讓我告訴你一些關於單體宇宙之外的事情吧，目前據我所知，不管是任何宇宙都有人類的存在，就是你認爲不完美的那種凡人......”
“你是說我錯了？”
帝皇轉過頭來，沒有感情的雙眼直視喪鐘，他無喜無怒，但平靜中有着莫大的威壓。
蘇明反手就勾住了帝皇的脖子，把自己掛在他身上，笑道：
“是人類成就了‘宇宙’和你我，而不是你我或‘某個宇宙’成就了人類，這個寶貴消息就值一個修女了吧？如果你的眼界只限於一個單體宇宙，只看到小池塘裏和你搶水的那幾位邪神，那你的人類將在內耗中走向終結，不管是新工具還是舊工具。”
嗯，帝皇已經知道自己來自於其他宇宙了，以他的智慧，看到賽普爾克和宇宙通道就應該能想到，這纔是他‘召見’三人的原因。
他不知道自己的宇宙之外是什麼情況。
而這就是信息差，只要有情報差距，蘇明能把神都坑死。
那麼，在帝皇想到其他辦法瞭解外界情況之前，也就是這份‘喪鐘獨家情報’失去價值之前，半賣半送塞給他，再附帶一點別的情報，這實現了最大價值。
自己有X金屬顱骨，避免了帝皇使用靈能讀取自己記憶的可能。
修女的記憶裏必然有笑神的陷阱，因爲她就是被丟出來的‘人形書籍’，一個誘餌，就等着人翻看呢。
與此同時，喪鐘也因爲有情報，在帝皇眼裏從外來人類變成了有價值的人類，免得這磨滅了人性的王者在這裏動手，可謂是一舉兩得。
‘散裝帝皇’並不怕原裝帝皇，至少是不怕如今眼前的這位。
如果是一萬年前的時代，蘇明絕對不會跟帝皇說這些，因爲那是他的鼎盛期，而且擁有人性，有喜怒哀樂，有着希望和理想。
但現在帝皇只剩下了冰冷的計算和靈能，看守着網道的節點，也就是說......變化成了‘門神’？
即便如此，他的智慧依舊足以看清很多事情了，在蘇明告訴了他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後，他瞬間聯想到了很多，畢竟亞空間的存在，就是虛幻映照出的現實。
“我的禁軍纔是完美的人類，一切還來得及。”
“禁軍麼？我知道，用你的基因淨化過的人類，從嬰兒時期就進行了淨化，免疫並且不掌握靈能，用最傳統的手段培養出的忠誠死士，而不是利用基因種子編寫忠誠，可我看啊，問題就在他們身上。”
蘇明大概猜到了帝皇的計劃，無非是等待現在所有‘工具’的自然消亡，從而不引起邪神們的懷疑。
同時等待科技的衰退，也意味着墮落知識的湮滅。
當混沌邪神沒有了人類這個共同敵人後，他們之間的關係必將爆發混沌內戰，最後勝者，不是奸奇就是納垢。
到了那時，帝皇會命令完美的新人類，也就是禁軍，從網道世界的某個隱蔽處走出，再度重建人類帝國，重新君臨天下。
完美的禁軍被他認爲是完美的新人類，不存在被墮落腐化的可能，在加上將來的新宇宙因爲AI沒了，靈能也沒了，什麼都沒了，倖存的邪神拿什麼渠道誘惑他們呢？
聽起來這個計劃雖然黑暗了一點，大概以萬京爲計量單位的人都會死去，但不失爲瞞天過海，東山再起的好手段。
但有一個前提，那就是禁軍真的那麼完美。
帝皇本就不是完美的人，他以爲用自己的血和靈能就能創造出完美的種族嗎？
“問題何在？”帝皇像是來了些興趣，但更像是囈語。
蘇明把手指塞進嘴裏吹了個口哨，示意韋德按照計劃行事，放下手搖搖頭：
“因爲他們不堪一擊。”
“收到，讓我篩選一下究竟有沒有人能理解大爺我的帥氣吧！”聽到暗號的死侍摘掉了自己的面罩，並且讓修女閉着眼睛把他的頭像放大，投射到天空中去。
下一秒，戰場上不管是人類還是惡魔，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吐了。
蘇明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事實勝於雄辯：
“人無完人，陛下，人類之所以有着無限的可能和未來，就是因爲我們的不完美，你以‘人’之概念成爲神靈，放棄了不完美的人就等於在挖自己的根基，你們的‘死兆星’正在天空中閃耀啊！”
天空中巨大猶如天幕般的韋德頭像閃閃發光，他還在擠眉弄眼的做鬼臉，癌變腐爛的皮膚一塊塊掉下，又有自愈的新皮膚取而代之，整張臉彷彿暗示着一種奇妙的循環。
人們和惡魔都吐得更歡了。
帝皇第一次進行了呼吸，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低頭看着污穢之物從不遠處的惡魔嘴裏淌出，流到他的腳下。
他沉默了好久，最後發出了一聲嘆息：
“說出你的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