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哥，除了煤窯，你在縣裏還有別的生意嗎”
“和人合夥搞了個水泥廠。”杜哥一邊說，一邊朝池子對面揚了揚下巴，“那個胖子叫老孟，水泥廠就是我們倆一起搞的。”
老孟白花花的身子像被剝了皮的大肥魚，輕輕撲騰了兩下，便來到了杜今朝和方離原面前。
“你也剛到”老孟問道
“有一會兒了。”杜今朝答道。
聽起來兩個人好像是有約在先。
“這位是”老孟瞥了一眼方離原，問道。
“我弟弟的同學，小方。這是老孟，你就叫孟哥吧。”
“燕京過來的”老孟笑眯眯地看着方離原。
方離原也聽出了老孟嘴裏的燕京土腔兒，“是，孟哥，您是燕京人吧”
“你在燕京喫的水果可能都是老孟他們家的，水果大王”杜今朝插話道。
“水果種類太多，我可不敢吹這個牛，不過呢，你們在燕京喫的西瓜，十個裏面倒是得有一大半跟我老孟有點關係。”老孟洋洋自得地擼了一把臉，繼續自嘲道：“我就是一瓜農出身，喫的就是西瓜這碗飯。”
“您也別太客氣了。”杜今朝學着老孟的口氣，可是晉省的味道依然濃郁，“生意都做到我們這兒了，我們這裏可沒有西瓜，有的是石頭。”
聽了杜今朝的話，老孟的臉色突然沒了剛纔的舒展，多了幾分尷尬，嘴巴湊到杜今朝耳邊，嘀咕了幾句。
杜今朝聽着，很快，眉頭就擰成了一個疙瘩，“小方，你先泡着，我和老孟先上去說點事兒。”
說着，杜今朝和老孟溼漉漉地爬上了池子，裹上浴巾，被一個夥計領着，進了一扇玻璃門。
少了兩個人，池子裏的水一下子熱了不少。方離原出出進進，折騰了半天，始終也不見杜今朝和老孟回來。
正百無聊賴之際，方離原看見了同樣閒着的搓澡工小韓。
方離原衝着他招了招手，小韓便樂呵呵地走了過來。
“老闆，怎麼就您一個人了”
“他有點事兒，先出去了。”
“下來泡一會兒”
“那可不敢，老闆不讓。”
“你從秦省來這兒多長時間了”
“快三年了。”
“那麼多大城市不去，幹嘛來這兒”
“我有個朋友在這兒”小韓說得有些勉強。
“哦，我要是將來真在這兒做點生意，你願不願意過來幫忙”
“您真要買礦啊可是，挖煤的活兒我恐怕幹不了，我的腰受過傷。”
“不用你挖煤，就是幫我辦點雜事。”
“嘿嘿，願意倒是願意，只是有個問題”小韓猶疑着似乎不知到如何開口，“我一個搓澡的，您怎麼看上了我了呢”
方離原微微一笑，“你是我在這裏遇到的第一個老鄉嘛”
其實，還有半句話沒說，方離原覺得小韓身上有股秦省人難見的機靈勁兒，很像燕京的潮汕人小武。
杜今朝臉色陰沉地回來了，沒看見老孟。
方離原預感杜今朝和老孟之間可能是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好”杜今朝有些無精打采。
回到家裏，麻將大戰正是如火如荼，杜今朝和方離原就坐在院子裏乘涼。
杜家在縣城的家也是平房，不過房屋和院子整飭得很好，有些燕京小四合院的味道，屋前還有塊小菜地，綠油油地長勢喜人。
杜家母親端着盤西瓜從屋子裏走出來，還拿來了兩把蒲扇，叮囑方離原要當心蚊子。
杜今朝看着桌子上沙瓤黑籽的西瓜，輕輕嘆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果農老孟。
“孟哥真的是瓜農嗎”
對於老孟，方離原心中還是有忍不住的心中好奇。因爲，自從聽杜今朝說老孟是“水果大王”，方離原就想起了家鄉的獼猴桃。
“是種西瓜發的家，後來搞水果種植，在燕京周邊承包了不少果園。”杜今朝拿起了一塊西瓜，遞給了方離原，“這做生意啊，都看別人家的錢好賺，前年，也是經過朋友介紹，老孟來這兒搞了水泥廠。”
杜今朝又拿起了一塊西瓜，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囫圇吞棗般地嚥下，接着說道：“老孟剛纔說他不打算搞水泥廠了，問我能不能把他的那部分股份接下來，要是我不接，他就打算賣給別人。”
“水泥生意不好嗎”
煤炭是水泥的主要原材料，約佔成本的三分之一。守着先天的煤炭優勢，晉省的煤老闆也會投資辦水泥廠，按後世的說法，這應該叫垂直一體化。
在方離原記憶中，這些年正是基礎建設大規模投入期，水泥生意應該不差。
“生意還行，老孟說他想投資搞水果深加工，資金週轉不開。”
方離原略作沉吟，問道“孟哥佔多少股份”
“我們各佔一半，日常的事情我管，他基本不參與，每年分紅就是。”
“打算接過來”
“是，只是和煤窯的事情摻和在一起，資金就更緊張了。”
“孟哥急嗎”
杜今朝擡眼看了看方離原，嘴角動了動，沒說話，看樣子應該是挺急。
方離原思忖半晌，繼續說道：“我們家鄉也搞水果種植，過兩天燕京的外貿公司和外商都要來，不知道孟哥有沒有興趣”
“準備搞出口”
方離原點頭。
“他肯定有興趣，你去找他聊聊吧，嘿嘿”杜今朝笑着坐直了身子，探出手掌，在方離原的大腿上輕輕拍了兩下，“水泥廠的事情，就拜託方老弟你了，只要能拖一段時間就行。另外，你要是也有興趣，咱們可以再談。”
杜今朝果然是心思剔透，談笑之間，已經把方離原所關心的一一做了回答。
“杜哥，還有一個想法，只是眼下還不成熟，等我想明白了，再和您說吧。”
“那咱們就一言爲定，我就等你的想法了，不過，要快”
“明白，一言爲定”
話雖如此說，方離原也有他的自知之明，杜今朝並不會在自己身上下多少賭注，屬於有棗沒棗先打一竿子再說。
要快杜今朝這句說的倒是大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