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木椅子放着一隻臉盆，一個女人躬着身子，頭髮一半浸在水裏，裸露在外的脖頸還都是白色泡沫。
“噢，大姐，我們是來看房子的。”小韓趕緊說明來意。
女人從椅背扯下一條毛巾，一把裹着溼漉漉的頭髮，直起了腰，胸前一陣活潑輕快的聳動。
“看吧，隨便看，有甚想打聽的問我行。”
也不知道她說的事胸脯還是房子，方離原只好訕笑着着問道：“大姐，您怎麼稱呼啊？”
“別總大姐大姐的，我有那麼老嗎？”
女人已經將頭髮盤起，露出一張白淨面皮，細眉，丹鳳眼，算不得好看，但卻有種別樣的風情。
“妹子，你披頭散髮的，他叫你大姐，我還差點喊你嬸子呢！”杜今朝笑着打趣道，眼睛賊豁豁地盯着女人的胸前。
女人被杜今朝逗得花枝亂顫，“我叫賈三姑，可不是你嬸子……”
賈三姑？這名字起得真好，見人大一輩兒，方離原在心裏嘀咕道。
曲雲山沒理會賈三姑和杜今朝的調侃，而是徑直走向了廠房，方離原緊趕了幾步，隨在身後。
“你是看好這個廠房了？”曲雲山問道。
“我們學校邊新開了一家迪廳，原來是頻臨倒閉的小電影院，現在每天都是門庭若市，半條街都被帶動得熱鬧起來了，很火爆。要是這裏的廠房一部分用來做夜總會，另一部分做迪廳，慢慢再增加一些洗浴和餐飲，喫喝玩樂一站齊活了。”方離原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曲雲山將廠房裏裏外外看了個徹底，沉吟良久才說道：“地方是不錯，你的想法也很好，只是，改造成本太高，要是加購房款，估計一千萬也打不住。我們這一行除非看準了，否則，沒人敢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搞這麼大的投資。”
“曲總，一千萬咱們肯定是拿不出來的，您覺得這個地方這麼個模式，大概投入多少是可以接受的。”
“你幹嘛要搞夜總會？”曲雲山很是認真地看着方離原，問道。
曲雲山的突然發問，把方離原也問得一愣，人有時候很容易陷入事論事的怪圈，是啊，搞夜總會的初衷是什麼呢。
當初，萌生要搞夜總會的想法，原因其實很簡單。
隨着能源行情擡頭，晉省的富豪階層將迅速形成，像買蘿蔔白菜一樣，到燕京購房買車的日子已經爲時不遠了。
但是，總不能唱個歌喝個酒把個妹也往燕京跑吧？所以，本地化的高端娛樂消費必不可少。
既然有肥水，何必流入外人田，有錢幹嘛不掙呢？
再後來，方離原發覺夜總會漸漸成了政商兩界、三教九流之層人物的交際平臺，李局長要去、陸曉莊要去，連黃老師也要在裏面刷一下存在感。
雖然，在後世，這些層人物不再喜歡張揚喧鬧，更願意出入的是隱祕的私人會所，夜總會也淪落爲純娛樂性的場所。但是，在當下，夜總會正是方興未艾，其作用完全等同於後世的私人會所。
在方離原看來，韓大民經營花都未必單單是爲了金錢，眼前的曲雲山也未必甘心於管理幾家燈紅酒綠的夜總會。
“不瞞曲總，我在晉省搞了點小生意，以後少不了迎來送往。次去花都，感觸很深，聽陳晨姐說，夜總會也能賺大錢，這把陳晨姐拉了進來，打算在龍城也試試。”
曲雲山點頭，算是認可方離原所言非虛，稍作思忖，說道：“如果你只是想交交朋友順便掙點錢的話，我看還是晉陽大廈較合適。如果你想把夜總會當成一件正經事兒來幹，而且能投入精力的話，這裏也不是不可以試試。”
見方離原沉吟不語，曲雲山又說道：“當年，出來做生意的時候，有一段時間，也是看什麼都是好機會，花了不少冤枉錢，走了不少彎路，後來，才一門心思搞起了夜總會。把一門生意做深做透，有了積累，纔能有機會和實力去介入別的生意。這像滾雪球，手裏總得有第一把雪，而且還得紮紮實實的。”
“曲總，謝謝你和我說了這麼多，我會再考慮考慮的。還是陳晨姐有眼光，請你過來幫我把關。”
曲雲山訕笑着搖了搖頭，“做生意也沒有什麼一定之規，感覺很重要，很多你想破腦袋的事情未必行，可能一個偶然的機會抓住了，成了！”
這個說法方離原很贊同，重生而來，到目前爲止還算順遂，關鍵是把很多稍縱即逝的偶然變成了必然。
“如眼前這座服裝廠，你看到的是廠房，因爲你打算開夜總會，如果有人想搞房地產，會看這裏的地皮。可是，在我看來，都有點可惜。”
“可惜？可惜在哪裏？”方離原不解地問道。
“你恐怕沒注意廠房裏的設備吧？”
“設備？什麼設備？”
“那麼好的進口衣車，包裝還沒打開，不知道這家服裝廠是怎麼經營的。”
“衣車？”
“噢，是老百姓說的縫紉機，我也搞過一陣子服裝……”曲雲山解釋道。
方離原這纔想起廠房的角落裏確實碼放着不少木箱子，以爲是要處理的東西，也沒有過多留意。
“兩位老闆，有甚不清楚的，可以問我……”賈三姑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到了身後，胸脯依舊是顫巍巍的。
“哦，你是廠子的職工？”曲雲山問道。
“是啊，是正式職工。”
“廠子看着還不錯，怎麼經營不下去了呢？”
“還不都怪那些當官的，想一出是一出……前兩年都還過得去，雖然緊緊巴巴，但是起碼工資發得出來。年初，非要搞什麼來料加工，是給外國人做衣服，設備都進了，可是一直也沒拿到訂單。廠裏的那點家底兒變成了一大堆設備，連進原材料的錢都沒了，不完纔怪呢……”
“你說的設備是廠房裏的那些箱子吧？”
“是，有活幹有用，沒活幹，那是一推廢鐵……你們打算把這裏買了做什麼啊？”
“買不買還不一定，只是先看看。你這是在廠子裏值班，還是……”
“是值班，不過不是領導安排的。”
“什麼意思？”曲雲山笑着問道。
“前兩天來過一撥人，當官的也不知是咋想的，開口給人家說了個天價，九百萬！把人家嚇跑了。這裏到底能賣多少錢，跟我們工人也沒什麼關係，我們只關心還有沒有工作，還有是拖欠了半年多的工資和醫藥費。如果還是不顧工人死活，不解決問題，漫天要價，能拖拖，我們要找他們的麻煩了！”
“所以，工人派你這個職工代表在廠子裏盯梢？”
“嘻嘻，怎麼說的那麼難聽，說不定我還能幫到你們呢！”
“賈三姑，你又在這裏搞什麼？！”一個聲音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
方離原回頭，看見一個禿了大半個腦袋的年男人急衝沖走了過來，一臉的慍色。
“他是廠長，劉廠長，壞事都是他乾的……”賈三姑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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