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鼎鼎大名的攝影愛好者，李海鷗旋即進入了校方的視線，被系校兩級領導分別裏叫去談話。
耿直的李海鷗也不推諉，承認照片是自己照的，但堅稱所見所拍都是事實。
校方勃然大怒，指責李海鷗是在混淆視聽別有用心煽動鬧事，讓他回去認真反省，深刻檢查，等候處理。
在1993年的大學校園裏，這頂從天而降的大帽子絕對是駭人聽聞的。
李海鷗有點發懵，怎麼也搞不懂影像清晰的照片怎麼會混淆視聽。
關於接下來該怎麼辦，方離原和劉斯既有共識也有分歧。
不到黃河不死心，不撞南牆不回頭，權威是不會輕易低頭的，只能一鼓作氣痛打落水狗。這是兩人的共識。
劉斯的意思是把事情的前後經過和訴求寫成《請願書》，將馬彪的身份和百貨商店門前的幾張照片一併公佈，組織一定規模的學生隊伍，拿着《請願書》和照片直接去見何校長，要求學校嚴肅調查貪污行爲，給師生一個滿意的答覆。
以方離原後世的經驗，劉斯的方法雖然痛快直接，也可能會取得一定效果，但是，學校顏面掃地，大家將來也未必有好果子喫，秋後算賬是可預見的未來，特別是李海鷗，很可能被認爲是罪魁禍首。
以最大誠意盡最大努力，通過溝通協商解決問題，這是方離原的想法。
有些日朱媚妮老師了，喫過晚飯，方離原買了些瓜果，輕車熟路地來到了朱老師家裏。
《新聞聯播》剛剛開始播報，何校長正坐在沙發看電視，見方離原進屋，便興致勃勃地招呼道：“小方，你來的正好，坐下看看，馬家軍在西班牙的馬拉松賽又獲得了冠軍！真是不得了啊！”
“是嗎？太好了！”方離原趕緊喜滋滋地坐下，播音員正在回顧馬家軍一年來取得的輝煌成績。
在1993年的神州體育界，風頭最勁的自然是非馬家軍莫屬，接連打破多項女子長跑世界記錄，成績斐然，令國人既震驚又振奮。
“都是黃種人不適合長跑，你看看，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小方，我看你那個健跑俱樂部也還是要堅持辦下去啊！”
“是，是，下幾屆的同學已經能接了，您放心，我明年畢業了，您仍然會在學校裏看見健跑俱樂部的隊員們，而且還會越來越多。”
“那好，那好，這麼一屆一屆地傳承下去，我看長跑運動會成爲咱們學校一張最動人的名片，像這些馬家軍的姑娘們，女排之後，咱們有些年沒這麼揚眉吐氣嘍！”
“確實是，這些姑娘確實不容易……”
儘管知道馬家軍不過是曇花一現，後續還醜聞纏身，但是，方離原卻不好掃何校長的興，只能一味不停地附和。
“小方，你也別光顧着跑步，畢業分配的事情也要多心，今年的形勢不太好，要想留在燕京，得早做準備。”一旁的朱老師插話道。
“你這個老太婆別操心了，現在的年輕人想法多，你覺得燕京好，人家卻未必覺得，廣闊天地大有作爲嘛！”
何校長畢竟是老奸巨猾，現在的年輕人想法再多，但還沒聽說哪個不願意留燕京的，他之所以這麼說，估計也是被畢業分配的事情搞怕了，唯恐方離原順杆爬，求門來。
“這個態度對了嘛！政治覺悟的成熟什麼都重要，你們這屆學生總體還是不錯的，但也有些人愛搞歪門邪道，前幾天，學二食堂的事情鬧得很不好，你沒有摻和在裏面吧？”
“嘿嘿，大家只是想向學校反映一下實際情況，我看還不是少數人的意見，很多同學都很積極，都……都摻和在裏面了。”
何校長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很多人？我怎麼聽說是幾個人煽動，多數人只是跟風起鬨呢？”
“何校長，我今天來一是看看您和朱老師，還有也因爲這件事，您先看看這個。”方離原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大信封，遞給了何校長。
何校長一臉狐疑地接過信封，從裏面抽出一摞照片。
皺着眉翻看了幾張，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這個我看過了，能說明什麼？食堂運點東西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您再看看後面幾張照片。”方離原不急不慌地說道。
何校長繼續翻着照片，臉色越來越暗，眉頭也擰成了一個疙瘩。
照片是按照故事發生的順序排列的，何校長閱讀理解起來應該並不困難，甚至都不需要方離原再多做解釋了。
“這東西是誰拍的？”何校長問道。
“一個攝影愛好者。”方離原答道。
何校長將照片丟在桌子，重重地哼一聲，“醜聞！”
“啥照片？咋還有醜聞了？”朱老師莫名其妙，抓起桌的照片看了起來。
“這是誰呀？看着眼熟……什麼亂七八糟的，百貨商店進貨啊，對了，是馬彪吧？是他！”朱老師一邊看照片，一邊一驚一乍地說個不停。
“好了，好了，你去把我的茶杯拿出來，再給小方弄點水果來。”何校長有些不耐煩，想要把朱老師支走。
學語言的朱老師理性思維能力有限，在照片看出什麼端倪，也沒了興趣，提起方離原拎進來的口袋，去了廚房。
“何校長，現在已經不是簡單的食堂伙食質量的問題了，同學關心的是能不能把偷喫大家糧食的蛀蟲找出來，之前向學校反映了一些情況，學校的態度也很難讓大家信服，所以……所以，現有有點兒羣情激奮的意思，事情要是鬧大了，學校的臉面恐怕……”方離原試探着問道。
“以前的照片不全嘛，只能斷章取義，這也難怪他們。”何校長敷衍道，臉卻掠過不易察覺的一絲苦笑，“你不會是來和我談判的吧？”
“嘿嘿，我哪敢和您談判啊，只是覺得形勢發展下去對學校不好，也會給您的工作帶來被動，這纔過來向您彙報一下。”方離原解釋道。
何校長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問道“這些照片擴散到什麼範圍了？”
“不少同學都見過，但是照片應該還沒擴散，我這也是偷着摸着拿出來的。”
何校長哼了一聲，顯然對方離原的回答不甚滿意，“情況知道了，怎麼處理還得開會研究。”
朱老師端着一大盤子西瓜從廚房出來，“小方，你帶來的西瓜再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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