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計劃,丟利恩現在應該宣佈洛瓦的女兒、他的妻子成爲皇儲正妃,可是丟利恩卻按兵不動,一點兒也沒有透露出要立妃的傾向。他的女兒與丟利恩結爲夫妻有十年了,膝下只有一個年僅一歲的女兒,他們曾經有三個孩子,卻只有一個活了下來。
洛瓦公爵不明白丟利恩在等什麼,現在正是他需要支持的時候,他還能從哪裏得到比一位手握實權的公爵更好的支持者呢?帝國的聖盾騎士團和神示騎士團不知被誰調遣,正在由駐地朝着帝都進軍,丟利恩現在不上不下的尷尬地位,不迅速在帝都站穩腳,等到流言四起的時候,再怎麼花大力氣都壓制不住各個貴族的心思了。但是他不能去質問丟利恩,沒有哪位帝王能忍受一個處處質問自己的權臣,起碼現在,他們的聯盟不能動搖。
丟利恩正在執政廳,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回信,他派往索恩修斯領地要求艾伊諾交出瑟西的人還是慢了一步,瑟西被人劫走,或許就是那位暗影龍乾的。僕人戰戰兢兢地站在角落,這些天丟利恩的貼身僕人已經換了幾輪了,他絕望地數着自己的餘生。丟利恩並不在意區區一個僕人,他只覺得焦躁不安,他必須儘快掌控整個鉑蘭諾,越快越好。丟利恩緊鎖眉頭,命令文書:“通知所有貴族,三皇子的葬禮將於五天後舉行,讓他們再好好想想。”他很累,但是他完全不敢放鬆,檀伽羅在軍隊裏的勢力還不曾完全剔除,瑟西和暗影龍又突然沒了情報。當初檀伽羅和她交好的時候可沒見這位救世主有什麼大功德,如今檀伽羅死了,她倒想起來自己手上還有這麼張牌了?預言裏的救世主,倒是成了別人的替補了。如今的丟利恩完全不是那個對軍事不以爲然的丟利恩了,他曾經以爲一座城池的得失易如反掌,而這幾天他在王宮裏就遭受了多次暗殺。他連一個王宮的侍衛都沒辦法好好調遣,讓他們忠心耿耿,又怎麼能放心原本屬於檀伽羅的軍隊?
他冷靜地把王宮的侍衛糾集起來,喊出他們的名字,喊到誰便處死誰,火燒、水溺、腰斬、絞首……他就讓他們看着,直到王宮花園的土壤浸滿了血液。侍衛被他遠勝其父的狠厲所震懾,這幾日倒是安分不少,只是還不夠,這遠遠不夠。
丟利恩若有所思地看着密室的門,或許,應該問一問那個全知的老不死,畢竟他們二人同爲七聖者,怎麼能不相互扶持呢?
倉蘭雁躲在一家小旅館中,這是他的地方,倒不擔心會有誰把他供出去。
難以置信,他有一天會躲避來自兄長的追捕,理由倒是堂堂正正,沒有查清嫌疑,誰都不能放過,讓他險些以爲丟利恩和檀伽羅真的是兄弟情深了。
只要再過段時間,等到聖盾和神示兵臨城下,他那對戰爭毫無經驗的兄長就會步入死局了,畢竟,那些能前來平叛的貴族,還在帝都裏呢。倉蘭雁轉過頭,看向桌子上的禮盒,那裏面放着不死鳥的心臟,僅僅是拿着盒子,都能感受到盒中熾熱的心跳。倉蘭雁不由得想到,若是自己沒有換掉不死鳥的心臟,那麼是不是檀伽羅就不會死……可是……送到手邊的東西,他爲什麼不要?只要等到聖盾和神示兩大騎士團來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剿滅亂臣了。
還能是誰的葬禮呢?希婭心頭怒起,正要呵斥,卻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她命令道:“既然是讓我挑的料子,那過來讓我看看。”侍女們不敢違背,小心揭開蓋布,向她展示料子和首飾。她走過去,漫不經心地伸手挑挑揀揀,過了片刻,隨意指了幾樣,說:“就這些吧。”侍女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是見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木着一張臉,讓她們量尺寸,便放下心來。
將侍女打發走了,希婭回到內室,長舒了一口氣。她張開右手,手心正躺着一顆珍珠耳墜。希婭用力將上面纏着的銀絲掰直,捏着那根銀絲,毫不猶豫地扎向自己的手臂。血液緩緩流出,希婭將珍珠扯下來隨手扔掉,看着浸滿血液的銀絲。她並不是一個好的煉金術士,這一點她有自知之明,只是現在她被封住了魔法,也只能試試了。
她的魔力被封住了,然而身爲血族,她的血液裏蘊含着豐富的魔力……不同於她在使用魔法時運用的,源自血脈的魔力。
希婭將銀絲丟進杯子裏,將自己流出的血液也滴落到杯子裏。“銀的河水滌盪着罪惡,於月之滿盈之時,於日之墜落之時。我以血族負罪之身,請求月亮的垂憐。”血族因爲觸怒了神明,遭到了衆神的拋棄與詛咒,然而善良的月之女神蒂諾特彌斯給予了他們唯一的恩賜,讓他們不至於沒有自保之力。
只是諸神死去之後,神明給予血族的詛咒因爲時間的推移而漸漸消失,只是不知道這恩賜是否還存在,更何況她並非血族君主蘭恩尼斯一族,不純粹的血脈又是否有用。
代表着月亮與變化的銀消融在她的血液之中,希婭面無表情,一口飲下杯中血液。
丟利恩打算問問普利瓦恩,這個活了幾千年的老不死一開始大概還有當國師的想法,然而他的那些個主意哪怕是自己都能察覺出是些昏招。丟利恩並非自視過高之人,只是軍政方面從未接觸,又見檀伽羅戰無不勝,難免有了些錯覺。被道雷格朗狠狠訓斥後,深知軍事重要的丟利恩自然是注意了許多,相關事宜更是事事和洛瓦公爵相商。
但是還不夠,檀伽羅能壓制住各方大貴族是因爲他除了軍事才能之外,本人還是這片大陸有數的強者,更別提他有着一頭巨龍做爲威懾。他丟利恩縱使戰略能力驚人,也沒辦法像檀伽羅與奈塔士公國交戰之時那樣,一己之力壓制一支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