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荊棘王座 >第九十九章 上流社會
    拉普被引入大廳,衆人見到聖殿祭司到來,都想上前攀談,但是帕特魯斯侯爵未曾開口,他們自然也沒那個身份率先開口。

    侯爵此時正與查森斯的夫人交談,查森斯和他的兒子他已經足夠了解,即便不夠了解,他們也會忙不迭地讓他了解。但是女兒嫁到查森斯家中,與她相處最多的除了女傭,自然是這位夫人了。他必須清楚這位夫人是不是一個合格的女主人,在貴族間的茶話會上會不會鬧笑話。

    就這次的晚宴看來,這位女主人的教養遠遠超過她的丈夫和兒子。雖然有刻意賣弄的痕跡,但這反倒顯示出了她對這次晚宴的重視。侯爵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大廳的佈置,各種花的含義,小飾品的搭配,桌布的顏色材質,大廳中的掛畫,甚至不同時間演奏的不同樂曲都一一考慮到了,看得出來女主人在宴會的佈置上幾乎窮盡了她知道的一切禮儀知識。女主人在賓客位置的安排上也費了心思,侯爵與祭司自然應該坐在最高席位,但是侯爵並不常到帝都,與祭司也沒有什麼交情,貿然將他們安排到一起怕是討不了好。於是她將說好要展示的雕塑與珊瑚樹擺放在大廳中間,兩條長桌放在展品兩側,祭司大人與侯爵分別坐在兩張長桌的最高席位。

    “梅拉,你在這裏”提着裙子的婦人興高采烈地碎布跑了過來,本來在交談着的貴族們停下了寒暄,神情微妙地看着她。婦人的打扮有些不倫不類,巨大而蓬鬆的裙子上點綴着數量繁多的珠寶,高高盤起的頭髮上卻戴了一頂小禮帽。她的黑絲手套長及手肘,卻帶着墨綠的貓眼石手鍊和巨大的金手鐲,手鐲上嵌着大塊的彩色寶石。她的十個手指上都戴了戒指,一個比一個豪華。最最可笑的是她的項鍊,那是由大塊的金子連綴而成的,沉甸甸地墜在禮服上,在她的胸口壓出一道深凹。她跑過大廳,如同一個移動的珠寶展示臺。

    大廳寂靜了一會兒,又繼續竊竊私語起來,但是談話中心卻微妙地偏移了。貴婦們用扇子掩住嘴輕笑着,點評着那災難一樣的審美,表示自己絕對不會買那些珠寶,有再多錢也不會至於有沒有那麼多錢,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然而她們談論着談論着,卻越發不滿起來,抱怨着這是什麼世道,優雅高貴的貴族沒有財富,做買賣的鄉巴佬反而能穿金戴銀。

    侯爵並未不滿,他本來便遊離於帝都的貴族圈,而且他本人便是鉑蘭諾最大的商人,自然不會對商人有什麼歧視。查森斯夫人有些慌亂地看了侯爵一眼,見侯爵朝她微微搖頭,示意自己沒有不滿,才鬆了一口氣。她拉着跑到她面前的婦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半是憐愛半是責備:“安德莉,你怎麼穿這麼一身呀。”安德莉有些臉紅,結結巴巴地說:“你告訴我這個宴會很隆重我我把我最貴重的首飾都戴上了,怎怎麼了難難道有什麼不妥”她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侷促不安。梅拉替她扶了扶有些歪掉的帽子,對她說:“你先到我的房間去,我待會兒給你重新打扮一下。”

    安德莉鬆了一口氣,這時她纔看見一邊的侯爵,那安定的氣質與華貴的衣着,以及屬於侯爵爵位的胸章,讓她猜出了他的身份。她一下子漲紅了臉,更加慌亂了:“侯侯爵大人,我,我不是有意打攪的,您,你不要怪罪梅拉”她覺得自己說的有些不對,卻又不知道這麼說,越發語無倫次起來。帕特魯斯侯爵開口說:“無妨,夫人不必緊張,我還不至於不知趣到怪罪一對密友見面時的喜悅。”梅拉輕輕推了一下安德莉,她反應過來,有些彆扭地行了個禮,然後匆匆退下。

    梅拉對侯爵解釋道:“安德莉是商人的女兒,也是商人的妻子,她沒怎麼參加過貴族的宴會。”比起貴族的晚宴,安德莉更熱衷於所有人歡慶一堂的聚餐,大家一起熱熱鬧鬧地喝酒唱歌,他們並非毫無禮數,但是那些瑣碎的儀式與只有貴族才能享用待遇他們是觸及不到的。鉑蘭諾建國時便分封了上百位貴族,經過這麼多年,貴族的數目愈發龐大,據帕特魯斯所知,如今鉑蘭諾國內大大小小的貴族,約有兩千多人,其中有封地的也有一千多人。他們有着種種特權,卻完全不知道如何創造財富,爲了維持所謂貴族的體面,不斷變賣他們所繼承的財產。

    閒談的時候,他的好友伯因男爵就曾在他們一次聚會中嘲諷過這些不思進取的貴族:“將鉑蘭諾所有的貴族聚集起來,我們就可以得到一支血統高貴、舉止優雅、勇敢得被老鼠嚇尿、能幹得可以三天丟完大半個國家的舉世無雙偉大軍隊了”

    帕特魯斯瞥了一眼周圍的貴族,他們對於安德莉能出現在這樣的高檔宴會中極爲不滿,話裏話外都在嘲諷梅拉夫人的不懂禮數,梅拉鎮定自若地回以微笑,雙手卻不由自主地絞緊了手帕。帕特魯斯微笑着說:“無妨,多參加幾次就習慣了,畢竟我可是鉑蘭諾最大的商人,我現在不也習慣了嗎”侯爵稍稍提高了聲音,讓竊竊私語的諸位都能聽見。大廳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現在侷促不安的是這些貴族了,他們擔心這位帝國最權勢驚人的商人是否會對他們不滿,畢竟大部分人來參加這個宴會,都是爲了在侯爵面前賣個好。

    梅拉感激地看了侯爵一眼,她微微屈膝行禮,接着便退開了,她還惦記着爲安德莉更換衣妝。她們家是落魄貴族,父親天天唸叨着過去的輝煌,告訴她貴族的種種禮儀,實際上他也沒經歷過,都是聽祖父說的,而梅拉懷疑祖父自己也沒有經歷過那些。在梅拉記憶中,他們家連可供變賣的家產都沒有了,只能靠着母親的那點陪嫁地產度日。母親無論如何都不同意父親變賣這些僅有的家產,氣得父親整天罵她,說她不愧是平民的女兒,沒有一點格局。在梅拉看來,父親纔是真正的短視,只能看見眼前的體面。

    母親臨死前將地契塞給了她,要她保管好,千萬不能給她父親。父親找她旁敲側擊了好幾次,她什麼也沒說。幸好父親還有那麼點貴族自覺,沒有動手打過她。後來父親還是找到了她藏起來的地契,拿它換了一套體面的衣服和宴會的邀請函。父親從宴會上回來,醉醺醺的,卻很興奮,他握着她的手,反覆地說着父親給她找了個好出路,說她可以像個貴族生活了。而她蹲在破舊的小屋門口,嚎啕大哭。安德莉就是那時候出現的,她穿着華麗的裙子,蹲在她旁邊,給她遞上一塊手帕。

    父親所說的好出路終究是沒了下文,安德莉倒是經常找她,開開心心地和她平分自己的零用錢。安德莉是酒商的女兒,從小跟着父親,學習怎麼做生意。父親跟別人討價還價,她在一邊向小孩子兜售自己準備的小玩意兒,然後高高興興地找到梅拉,鄭重其事地分給她一份。梅拉想跟着安德莉一起謀生,父親卻大發雷霆,她只能委委屈屈地,如同被施捨一般,靠安德莉的零用錢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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