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藏珠 >12.第十一章
    闔府上下開始準備去長安的事宜,柳氏找到崔氏的住處,崔氏正交代阿常要準備哪些衣物和禮品。

    崔氏請柳氏坐下,柳氏說道:“四郎君就拜託給王妃照顧了。”

    崔氏點了下頭:“你放心,到了長安以後,我會探訪名醫,爲他治病。”

    柳氏感激地說道:“王妃心慈,有您這樣的母親是四郎君的福氣。只不過妾身今日來,實在是有個不情之請。”

    阿常正在旁邊疊衣裳,聞言說道:“既然柳娘子知道是不情之請,那還是不要說了,省得讓王妃爲難。”她對柳氏曾經所爲耿耿於懷,自然不如崔氏那麼大度。

    柳氏低頭,手緊張地絞在一起:“是賤妾逾越了。”

    崔氏看了阿常一眼,阿常繼續低頭疊衣裳,她纔對柳氏道:“你先說說看。”

    柳氏低聲說道:“賤妾的祖宅被查封以後,質押在官府。賤妾離家之時,曾立誓等安定下來,便將祖宅贖回,放回祖宗排位。賤妾自知身份低微,不配與大王和王妃同行,能否讓三娘子代賤妾前往,圓賤妾一個心願”

    “這事,你可同大王說過了”崔氏問道。

    柳氏連忙搖了搖頭:“這是內宅之事,不敢驚動大王,只敢先來告知王妃。若有不便之處,就當賤妾沒有提過。”

    阿常嗤之以鼻,居然拿這種理由讓那個妾生女也跟着去長安,娘子纔不會答應。

    崔氏斟酌之後說道:“那便讓順娘同去吧,今晚我會跟大王說。”

    “王妃大恩,賤妾銘感五內。”柳氏千恩萬謝地走了。阿常來到崔氏身邊,急道:“娘子,您怎麼能輕易答應她呢她這明顯是打別的算盤呢”

    崔氏猜測,柳氏是打算將順娘嫁到長安去。去長安容易,選到一門好親事卻難,還得看順娘有沒有這個機緣。

    好在順娘有幾分姿色,年紀又剛好,辦成了對王府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京中的世家大族爲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常將家中兒女的婚事,作爲政治的籌碼。

    順娘雖只是個庶女,頂破天找個不受寵的庶子做妻,但若她有那個造化,崔氏也願意推她一把。她的親母和親弟都留在王府,她不敢不幫着家裏。

    崔氏無法將這些打算一一告訴阿常,便笑道:“她先來找我說,已是敬着我幾分。何況沿途有順娘照顧四郎,我們也安心些。”

    “娘子您就是太心善了,對妾生的孩子這麼好。希望他們將來能念着您這位母親的恩德,別忘恩負義。”

    崔氏拍了拍她的手:“將來之事不可期,趕緊收拾東西吧。”

    府裏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另外還需添置一些。嘉柔陪着木景清去南市買書。南市賣的都是些生活所用之物,綾羅綢緞,柴米油鹽,百姓也比北市多一些。

    南市最大的書肆人滿爲患,他們便找到了角落裏的一家,安安靜靜,沒有幾個人。

    木景清看到書架上密密麻麻的書卷,十分頭大。他問嘉柔:“阿姐,你說聖人會考我什麼”

    嘉柔想了想說:“無非是進士科要考的經史子集那些,畢竟優勝者要封官的。考別的也不太可能。”

    木景清垂着頭走到書架前面,無精打采地挑選起來。嘉柔看到這小小書肆竟然還有二樓,便拾裙而上。

    二樓更是無人,卻別有天地,除書架之外,還擺着幾張小方桌,上面放置筆墨紙硯,似乎供人抄錄所用。靠窗擺着一個巨大的繡屏,繡的是魚躍龍門的圖案。躍登龍門,是普天之下所有寒門學子畢生所求,放在這裏也算應景了。

    嘉柔隨意挑了張方桌坐下來,對玉壺說道:“我剛剛好像看到旁邊有家酒肆,你去偷偷買一壺好酒帶回去。家裏的酒都不好喝。”

    “郡主,您就別再喝了。上回婢子去拿酒,差點被常嬤嬤發現,小命都快嚇沒了。”玉壺拍着胸口說道。

    嘉柔託着腮說:“你家郡主我就這點嗜好,你不要再剝奪了。不然人生就徹底沒樂趣了。”

    她說的話半開玩笑半認真,眼神裏卻透着幾分落寞。

    “郡主婢子去還不行嗎”玉壺無奈道。

    嘉柔將她轉了個身,輕輕往前一推,只催促她快去。

    過了會兒,樓下傳來一陣喧譁,嘉柔向樓梯口看去,木景清押着一個人上來。嘉柔認識那個人,是虞北玄的心腹常山,上輩子被虞北玄派到她身邊保護,是一個老實可靠的人。

    他怎麼會在此處

    常山雙手被縛,木景清將他推至嘉柔面前:“阿姐,府兵稟報有個人在附近鬼鬼祟祟的,好像在監視我們。我追出

    去,他還想跑,幸好被一個從天而降的竹筐給罩住,我就抓回來了。”

    常山將頭一昂:“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木景清提起他的衣襟:“你是沒見識過本世子拳頭的厲害,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監視我們有什麼目的”

    常山當然不會說實話,嘉柔阻止道:“阿弟,你這樣問不出什麼的。先下樓去,我來問吧。”

    “阿姐,可這廝狡猾得很”木景清遲疑地說,不放心他們獨處。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何況他還被你綁着。聽話,下去吧。”嘉柔的口氣不容拒絕。

    “那你可要擔心些。我就在樓下,有事叫我。”木景清說完,又不放心地檢查了一下綁着常山的繩索,這才下樓。

    嘉柔看向常山,想起前世他對自己的種種照顧,嘆了一聲:“是虞北玄讓你留在城中的他想做什麼”

    常山很意外:“郡主認識小的”

    “我見過他跟你說話。上次他來崇聖寺,你也在的吧我說得很清楚了,我跟他之間再無瓜葛。陽苴咩城不是你該呆的地方,回去告訴虞北玄,別再打南詔的主意,否則日後相見,他便是我的敵人。”嘉柔起身,走到常山面前,給他鬆綁。

    常山沒想到嘉柔要放他,愣在原地:“郡主爲什麼放了我”

    嘉柔沒有答他,而是說道:“此番是你運氣好,遇到我。下次再被抓住,就不會這樣了。”她猛地推開窗子,淡淡道,“快走吧。”

    常山雖然困惑,但想着郡主也許是看使君的面子,抱拳行禮,一個縱身從窗口跳了出去。

    嘉柔關上窗子,深吸了口氣。轉身的時候,卻看到角落裏有個人影因爲恰好被屏風擋住,所以她一直沒發現。

    她幾步走過去,發現是在崇聖寺遇見的那個男人。他穿着一身圓領窄袖青袍,頭戴黑紗襆頭,正在認真地抄錄書卷,側臉俊美無儔。

    他到底在這裏多久了

    “怎麼又是你你幾時在這裏的,剛纔偷聽到多少”嘉柔厲聲問道。

    李曄擡起頭,溫和地說:“我一直在這裏抄書,並非有意聽到。郡主放心,我會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嘉柔只覺得血氣上涌,有種陰私被人探聽的羞憤,偏偏此人還理直氣壯。

    她氣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李曄認真地想了想,起身走到嘉柔面前。他身上有種蓮花混合檀香的味道,十分熟悉。

    這人要幹什麼嘉柔往後退了一步。

    “不如在下跟郡主交換一個祕密,這樣郡主便能安心了。”他低聲道。

    嘉柔很是嗤之以鼻,誰在乎他的祕密,她現在只想殺人滅口。

    “我叫李曄,來自長安。”他說着,嘴角帶上一抹淺淺的笑意。

    李曄怎麼跟那人嘉柔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後退了一步,不可能的

    他那雙墨色的眼眸中躍動着光芒,繼續說道:“原住在康樂坊,家父官拜中書侍郎,十年前曾與雲南王定下一樁婚事”

    嘉柔雙手捂住耳朵,只覺得腦中彷彿炸開了,喊道:“停你不要再說了”

    怎麼可能是他她聽錯了,一定是出現了幻覺

    她不等李曄說完,提着裙子頭也不回地跑了。樓梯上只傳來“咚咚”的幾聲。

    李曄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片刻前還兇悍得像只小老虎,要把他撕碎一樣。後一秒就受了驚嚇,落荒而逃。

    他笑着搖了搖頭,這丫頭實在是變化多端。

    嘉柔一口氣衝出了書肆,鑽進馬車,心狂跳不止。木景清不知發生了何事,連忙到馬車旁詢問。嘉柔催促道:“你什麼都別問,趕緊回府。”

    木景清雖然好奇剛纔抓住的那人到底是誰,說了什麼,讓阿姐如此失常,但還是吩咐衆人回去了。

    嘉柔做夢都沒有想到,會與李曄在這樣的情景下見面,還被他聽到了自己跟虞北玄的事。她兩輩子都沒有經歷過如此慌亂又尷尬的場面,剛纔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本能地逃開了。

    他爲何會在南詔他知道了虞北玄的事,會如何處置如果他退婚,她要如何向阿耶阿孃交代

    一路上,嘉柔腦袋裏都亂糟糟的。等馬車到了王府,她纔想起把買酒的玉壺丟在了南市。恐怕連她私下喝酒的事情,都被他聽到了。

    她現在要不要主動去向阿孃坦白,她把自己的婚事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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