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藏珠 >32.第三十一章
    木誠節從南詔趕到都城,還帶了不少人同行。木城孝父子是自家人,不想連田德成都一起來了。

    嘉柔在院子裏見到田德成,十分意外。她本想直接走開,田德成忽然攔在她面前:“我就跟你說幾句話行嗎?”

    他生得虎背熊腰,穿着一身窄袖圓領長袍,一副很兇悍的模樣,偏偏說話的聲音又是溫柔細緻的。他對嘉柔說:“這次南詔出事,就剩田家和木家了。我們倆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你要嫁人,我作爲兄長,總要來看看的。”

    嘉柔沒想到他說這個,想起小時候他總跟在自己身後,笑嘻嘻的模樣,心裏也不是滋味。她是不喜歡田德成,嫌他長得不好看,也不夠聰明,更沒有能力。可論討厭,也談不上。畢竟田德成除了跟阿弟結過樑子,對她一直都挺好的。

    她這個人的缺點就是有些以貌取人,喜歡這世間一切好看的東西。大概小時候遇到的那個少年,一下子將她對男人的審美提到一個高度,之後就再也回不去了。

    “說起來不怕你笑話,我從小的願望就是娶你爲妻。你定了婚期,我還想過帶你走。我是什麼都不怕的,但你跟着我在一起,大概不會開心吧……”田德成訕訕的,又問,“你見過那個李曄嗎?你喜歡他?”

    就長相來說,嘉柔挺喜歡李曄的。她點了點頭,認真說道:“我這個人其實缺點挺多的,不太適合你。你會遇到一個好姑娘的。”這種時候,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安慰他。

    田德成卻很坦然:“嘉柔,你不用不自在,喜歡你是我的事。阿耶給我在金吾衛中謀了箇中候的小官,以後我留在長安,你有事可以來找我的。若是信不過其它人,也可以讓我幫你給南詔傳信。”

    嘉柔謝過他的好意,只不過他要留在長安?田夫人竟然能捨得這個獨子。

    田德成似看出她還有顧慮,知道很多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南詔已有分崩離析之勢,這次內亂不過是個開始。家中爲他安排好後路,也是爲了以防萬一。但嘉柔馬上要出嫁了,他不會在這個節骨眼說這些事。

    他私心裏,願她一直是那個笑如銀鈴的小女孩。

    離婚期越近,嘉柔心裏越緊張,只是她面上裝着很平靜,看着周圍的人在替她忙忙碌碌。前世她沒有過六禮就跟了虞北玄,跟他圓房也是在回到蔡州不久以後。那時朝廷已經下旨要虞北玄迎娶長平,所有人都在爲那場大婚而忙碌。而她想漏夜偷偷離開,卻被虞北玄逮個正着。

    那晚下了一整夜的雨,她被他壓在牀帳之上,跟他糾纏到凌晨,最後直接暈了過去。他大概是怕她還有力氣逃走,在長平嫁來之前,她都是躺在牀上渡過的。今生她既然嫁給李曄,自然要盡到做妻子的義務。只是每每想到那段回憶,還有撕裂身體的巨痛,她就有些畏懼。

    就連後來虞北玄與她親熱,她都十分抗拒。幾乎都是被他強迫着有了那些事。她從來都不會主動,更不覺得享受,有時候眼睛閉一閉就過去了。

    親迎的前一日晚上,崔氏帶着盧氏來給她梳髮。盧氏坐在嘉柔身後,拿着她一把烏黑髮亮的長髮,邊梳邊說:“郡主這頭髮真是像極了王妃,又漂亮摸着又舒服,以後想必郎君會很疼愛你的。”

    都是關起門來的閨房中話,盧氏也沒有避諱。嫁了人這些事都是難免的。

    嘉柔含羞低着頭,崔氏在旁笑道:“她就是臉皮薄,聽不得這些。我這兩日叫阿常教她,也不知道她聽進去了沒有。往後在都城裏,就靠着阿嫂幫我多照拂她了。”

    “都是自家人,王妃不要說這麼見外的話。”盧氏應道。

    嘉柔看着銅鏡裏的盧氏,嘴角帶着笑意:“舅母讓阿孃不要見外,卻一口一個王妃和郡主地喊着,這哪是自家人的叫法?舅母以後叫我昭昭可好?昭昭在都城裏,也就跟舅母一家最親了。”

    崔氏也說道:“是啊阿嫂,你就別記得她是郡主,只當是自家的外甥女。”

    盧氏愣了一下,她是個很循規蹈矩的婦人,說話做事都謹記自己的身份,不敢逾越。被嘉柔和崔氏這麼一說,她的動作放得更輕柔了一些,油然生出幾分愛護的心思。

    盧氏用銀篦梳完發,阿常送她出去,崔氏坐在嘉柔的身邊,又叮囑道:“昭昭,你聽阿孃說。嫁過去以後,你就不是郡主,而是李曄的妻子。不要再耍性子,凡事三思而行,敏於行而少於言。勤侍夫君,奉翁婆至孝,敬長愛幼。若能得李家上下和睦,阿耶和阿孃便放心了。”

    “阿孃,您放心,我雖然不一定能做好,但會盡力去做的。”嘉柔靠在崔氏的懷裏,“阿孃,再讓女兒撒撒嬌吧。”

    崔氏摸着她的頭髮,面帶微笑:“都要嫁做人婦了,還是這麼孩子氣。”

    上輩子,她沒有父母的祝福,沒在他們身邊盡孝。這輩子她聽從了父母的安排,嫁給李曄,今後卻還是要遠離他們,隔着千山萬水。嘉柔心中不捨,又跟崔氏說了好一會兒話,才送她離去。

    漫漫長夜,她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不知爲何,眼皮跳得厲害,大概是太緊張了。

    婚禮在天黑以後進行,但崔氏一早就開始忙碌了。嘉柔睡到中午,才被崔雨容和玉壺等人從被窩裏拉出來。

    她昨夜沒有睡好,坐在銅鏡前,由八個婢女上妝,梳頭和穿衣。成親是要上大妝的,光□□就塗了好幾層,還要描眉,點脣,上胭脂,再加花鈿。崔雨容看着嘉柔,忍不住笑出聲:“難怪你平日不喜歡上妝,這樣真是看不出什麼美醜來了。”

    嘉柔嘆了口氣,鏡中那個哪裏是新嫁娘,分明就是個面白如紙的女鬼。

    “表姐放心,等你以後嫁人,我也肯定會去看你笑話的。”嘉柔對崔雨容做了個鬼臉。

    兩個婢女過來給她盤發,用了層層的假髻,頭髮梳得又高又亮,插上華釵寶簪,活脫脫就像個大花籃子,毫無美感可言。不過婚禮貴在隆重,孃家是巴不得將所有好東西都戴在她身上,以示對她的重視,好讓夫家不敢輕看。

    她身上已經穿着一件素紗的高腰襦裙,胸前繡着牡丹花的紋樣,寓意花開富貴。婢女拿來深青色的繡鸞鳳紋大袖衫,那上面的鳳尾還是嘉柔自己繡的,取鸞鳳和鳴之意。配上一條鑲嵌寶珠和石榴花紋的腰帶和深色的蔽膝,穿上深青色的雲頭鞋,繡金色祥雲紋的薄紗帔帛,整套婚服雍容華貴。

    只是這一番折騰下來,已經到了黃昏時分。崔雨容奉崔氏之命,拿了一把團扇要嘉柔遮住臉,扶着她去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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