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藏珠 >59.第五十八章
    嘉柔回到家中,得知宮中出事以後,李絳父子都進宮了。李暄是神策軍的都尉,現在禁軍搜查全城,他自然不能置身事外。李絳身爲宰相,長安城亂作一團,也要去政事堂坐鎮。至於李昶,大概是被頂頭上司叫走了。

    今夜的長安,註定無人能夠入眠。

    家中的下人倒是沒受什麼影響,該守歲的依舊守歲。玉壺現在已經儼然是個小頭目,和李家的幾個年紀小的婢女坐在屋子裏閒聊。小丫頭們大都沒出過長安,有的最遠就去過洛陽,對南邊的事很好奇。

    玉壺便給她們講南詔的風土人情,聽得她們直笑。

    她正講得津津有味,秋娘來叫她:“郡主回來了,讓你過去一趟。”

    玉壺原以爲今日不用當值,連外衣都已經解了。聞言連忙披衣而起,還叮囑小丫頭們:“等我回來再接着講。”

    她快步走到前頭的主屋,秋娘一直跟着她。進屋之前,玉壺扭頭對她說:“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秋娘便只留在屋外。她雖然是跟着李曄從驪山回來的老人,但嘉柔一直都沒有讓她近身伺候過。這位女主子看似寬厚,其實戒心很重,沒那麼簡單。秋娘畢竟在李家做了這麼多年,眼力勁還是有些的。

    玉壺進了屋子,裏面很黑,也沒有點燭燈。她藉着窗外漏進來的月光,看到窗邊的榻上坐着一個模糊的人影。她走過去叫道:“郡主,屋裏這麼黑,怎麼不點燈?您不是跟郎君出去了?怎麼一個人回來。”

    嘉柔的思緒被她打斷,回過神來:“他出去有事,我先回來。玉壺,我記得陪嫁的人裏面,有幾個是以前王府的府兵,阿孃特意安排給我防身用的。你從中挑兩個最得力的,我有安排。”

    “郡主要他們做何事?”玉壺問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等到明日?”

    嘉柔搖頭道:“你現在就去找人,等到天亮就來不及了。”她湊在玉壺的耳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此事關係重大,不能有誤。”

    玉壺睜大眼睛,還沒回過味來:“郡主,那可是……”

    嘉柔擡起食指,放在嘴邊:“所以你一定要找信得過的人,並叮囑他們小心。沒有找到人就立刻回來,身上也不要帶任何暴露身份的東西。萬一事敗……告訴他們,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家人。”

    她不是對李曄不放心,而是忽然回過味來,廣陵王憑什麼相信他們說的話?她根本就不瞭解他,甚至親身領教過他的手段有多冷酷無情。對於他來說,死一個王承元,或許根本就沒什麼,救人的風險反而更大。她不能全寄希望於他。

    但她也清楚,單憑自己,就算能找到王承元,也沒辦法將他送出城。可只要平安地躲過了今夜,等明日大朝會的時候,四方城門不得不打開。到那時再尋機會便是。

    玉壺深吸了一口氣,知道勸也是沒有用的,郡主做事必然有她的道理。於是行禮道:“郡主放心,婢子會辦妥的。”說完,便躬身退出去了。

    秋娘在倒座房守夜,從窗子看到玉壺匆匆忙忙地離去,又往昏暗的主屋看了一眼。屋裏沒有點燈,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喚人準備沐浴用的東西,郎君也不知去哪裏了。秋娘覺得今夜的事很蹊蹺,剛纔嘉柔獨自回來,她想開口問的,卻被嘉柔支開了。

    如今這主僕倆神神祕祕的,也不知道在謀劃什麼。她正在思量,嘉柔就已經神色如常地從屋中出來,開口叫秋娘:“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去大家那裏坐坐,你要跟我去麼?”

    秋娘自然應是,也不敢多問什麼。

    王慧蘭還在陪鄭氏,郭敏已經先回房了。兩個人在討論今晚宮中行刺一事,鄭氏看到只有嘉柔一個人來,便問道:“四郎呢,怎麼沒跟你在一起?”平日這兩人可是出雙入對的,從來不落單。

    嘉柔走到王慧蘭的對面坐下,說道:“他擔心廣陵王和阿姐,特意去王府看看。”

    “他擔心有什麼用?如今街上這麼亂,夜裏又寒風刺骨,他身子不好,亂跑什麼?你也不好生勸一勸。”鄭氏皺眉,扭頭吩咐蘇娘,“趕緊派幾個人去廣陵王府,把郎君接回來。他若不肯,就說是我的意思。”

    蘇娘應聲出去,王慧蘭說:“大家,也不能全怪四弟妹。這些日子,四弟回到府中,身子看着比以前好多了。您要不說,我都忘了他原來底子不好,也是四弟妹照顧有功了。”

    王慧蘭幫嘉柔說話,嘉柔卻因白日的事,閉口不言。她知道王慧蘭浸淫在內宅之中,早就學會審時度勢,八面玲瓏那一套,也算不得什麼人品卑劣。

    嘉柔卻是個直腸子,性子寧折不彎,所以註定跟王慧蘭不是一路人。

    可看到王慧蘭,嘉柔也有些感慨。或許經年累月,她也會變成一個精明沉穩的婦人。阿常說當初阿孃在閨中,也是愛唱愛跳,多才多藝。剛嫁到南詔的時候,什麼都不會,想家就會偷偷地在屋裏抹眼淚,還被阿耶笑話過。後來日子長了,阿孃漸漸收起做姑娘時的樣子,在人前變得穩重端莊,越來越像個王妃。

    “她嫁進來沒多久,很多事還得跟你好好學學。”鄭氏說道,“你得空好好教她吧。二娘子是個不着家的,剛好你也多個幫手。”

    鄭氏雖然沒管中饋,但到底是主母,說話還是有分量的。王慧蘭心想,這老婦自己管不了事,想安排親兒子的媳婦來插一腳?她低頭笑道:“我哪裏敢?若是論身份,弟妹的品階可比我還高呢。我使喚不動她。”

    鄭氏看了嘉柔一眼:“品階再高也是李家的兒媳,該學的東西還是要學。就說宮裏集萬千寵愛的長平郡主,嫁到蔡州去,還不是一樣要學相夫教子?你就別推辭了,該如何便如何,明日我就打發她去你那兒。”

    嘉柔知道鄭氏的用意,李絳的俸祿,加上米糧還有恩裳的田產那些,是個非常龐大的數字。要不怎麼人人爭破頭,要做高官?只有做到了這個位置才能得享厚祿。而且像這些京官,好處可是地方上比不了的。

    就算像節度使那樣執掌一方的封疆大吏,因爲治下要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常常也有捉襟見肘的時候。嘉柔上輩子,就貼補了自己的很多私用給虞北玄。反觀李曄雖然無官在身,卻好像根本不擔心錢的事,他書案上隨便一方硯臺都值好幾百錢,更別說那些淘回來的古卷,更是無法估量價值。

    李暄和李昶本就有官職,喫穿用度更不用說了。這就是都城裏的簪纓世家,就算她在雲南王府錦衣玉食地活了那麼多年,到了這樣的大家族裏頭,還是開了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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