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藏珠 >87.第八十六章
    虞北玄將長平拉出屋子,他的力道很大,長平幾乎是被拖着走的。一直到無人的地方,虞北玄才鬆開手,長平失去依託,幾乎跌倒在地。

    她臉上掛着淚痕,哀怨地看着虞北玄:“我也是郡主,金枝玉葉,我哪裏不如她?憑什麼在你心裏,她就是陽春白雪,而我卑如草芥!虞北玄,我恨你!”

    虞北玄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是否忘了,賜婚之初,你欲刺殺我的事?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並未把我這個雜胡放在眼裏。而柔兒不同。相識時,她並不知我的身份,也不嫌棄我的出身。只是單純地喜歡我,崇拜我,願意拋下家人和故土,隨我遠走。單是這份心性,你就永遠比不上她。”

    “可她已經嫁作人婦了!你寧願要一個別人穿過的破鞋,也不要我?”長平捂着胸口說道。

    “住口!”虞北玄冷笑,“你以爲你們高貴的皇室有多幹淨?父奪兄妻,父奪子妻的事情,幹得還少嗎?前任節度使曾說過一樁祕辛,當年太子春風得意之時,與跋扈的太子妃生出嫌隙。太子妃竟與數人私通,還祕密產子,不知生父是何人。後來延光公主一案,將此事牽連出來,聖人爲掩蓋這樁天大的醜聞,逼她自盡。要說起來,最骯髒的地方就是你們皇室,你有什麼資格說別人是破鞋?”

    長平一直以自己皇室的身份爲傲,從不知當年太子妃竟做出此等傷風敗俗之事,一時之間覺得難以接受。

    “你撒謊!太子妃她不會的……”

    虞北玄覺得長平被保護得實在太好了,她所看到的,都是那些虛僞的上位者爲她粉飾的太平。他以前不想提這些,是覺得既然兩人的身份和立場不同,沒必要浪費口舌。可於她來說,知道那些殘酷的事實,或許才能成長一些。

    “你從不覺得奇怪?爲何舒王只是聖人的養子,卻能高居在太子之上。而太子是儲君,卻要處處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舒王之父,乃是前昭靖太子,本應登基爲帝。可忽然身死,當今天子才能繼位。但昭靖太子監國時,無論是智謀還是德行都遠在當今的天子之上。如今朝中的重臣,老臣,幾乎都是昭靖太子提拔的,或者當初事職於東宮。天子敢打壓舒王嗎?所以舒王敢排除異己,剪除太子的黨羽,對皇室宗親也是如此。”

    長平的嘴脣動了動。以前在宮裏,她的確衣食無憂,太后也非常寵着她,可她到底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沒有人敢在她面前提父兄的舊事。長平偶從一些老宮人的口中知道零星的往事,去詢問太后,也被太后輕描淡寫地帶過。

    她纏着聲音問道:“你想告訴我,我的父親和兄長他們,不是戰死,而是做了皇權之下的犧牲品嗎?”

    通王曾經執掌兵權,是太子最忠實的擁護者。

    虞北玄沒有回答,長平撲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襟:“你說話呀!”

    虞北玄的聲音往下沉了幾分:“那些事,我未曾親歷,你要我說什麼?你我的婚事,是舒王從中牽線。只有你離開了都城,通王府對他來說纔是徹底沒有威脅了。你只知沉湎於兒女私情,從未想過這些?”

    長平放開他,失魂落魄地垂着頭。虞北玄叫來牙兵,吩咐道:“送郡主回去。”

    牙兵擡手,長平一步輕,一步重地走了。

    虞北玄又把陳海叫到跟前。陳海當即跪在地上:“使君,是屬下無能,沒有看管好虞園,讓長平郡主混了進來。請使君責罰。”

    虞北玄看他一眼:“自己去領二十軍棍。”

    “是!”陳海不敢有二話。

    “我後日便要出征,撥五百牙兵給你,將虞園給我看好了。就算是夫人開口,也不能把園裏的人放出去,聽明白了嗎?”虞北玄說道。

    五百牙兵!陳海一震,瞬間知道了園中那人的分量。這些牙兵都是使君這些年來親自挑選並且苦心培養的,五百人的戰鬥力,相當於一支前鋒軍。如無意外,是不可能從他們手裏搶人的。

    “屬下定不負使君所託。”陳海沉重拜道。

    虞北玄點了點頭,信步離開了此處。他不管是造籠子也好,畫地爲牢也好,這回誰都別想把她從自己手中奪走!

    *

    原本拔毒並不是什麼很辛苦的事情,若是常人,只需幾根銀針下去,再喝碗解藥,連續幾日,就可以將毒排乾淨。但是嘉柔身懷有孕,配置解藥的話,裏面恰好有損傷胎兒的成分,故而魏氏換了種辦法,用溫和的藥草燻蒸,再配上強性的安胎藥,保住母子兩個。

    每日燻蒸需兩個時辰,屋中密封,雖是陽春三月,卻如七月酷暑一般難熬。而且那藥味衝入鼻腔和喉嚨,猶如火燒。嘉柔連續受了幾日,身心苦不堪言,彷彿又回到了前世的刑場,受到五馬分屍之刑。

    然而排毒的辛苦,跟她知道虞北玄用五百牙兵守着虞園相比,又不算什麼。

    虞北玄這些年在淮水一帶經營得風生水起,周邊的節度使都與他交好不說,也有很多人慕名前來投靠。他帳中的幕僚跟廣陵王府的門客不相上下,也是人才濟濟。他用這些人改革稅制,兵制,取得了很好的成效,並把最優秀的士兵編入自己的牙兵。

    這支牙兵是淮西軍的絕對主力,不要說在淮水一帶,就是在全國,都難找到敵手。

    他居然留下了十分之一看守她,她就算插翅也難飛出去。

    魏氏本有心等她痊癒之後便放了她,可見此情景,也無能爲力。

    嘉柔實在覺得很諷刺。上輩子她被困於長安月餘,他明知她會被處以極刑,卻陷於戰事,棄她不顧。這輩子,她落入他手中,還懷着別人的孩子,可他居然不惜分出十分之一的親兵來看守她。

    她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拔毒之後,嘉柔的身子異常虛弱,幾乎沒什麼力氣,每日都躺在牀上,無法下地。她腦中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脫身,可這五百牙兵守得虞園固若金湯。別說從裏面出去,就是外面都攻不進來。

    她心中焦急,想向下人探聽消息。可虞園的人都得了虞北玄的命令,不準向她透露一個字,所以她又變成了一隻籠中鳥。這個男人的掌控欲實在太可怕了,可怕到讓人心驚。

    這日夜裏,城中宵禁,街頭巷尾都荒無人煙。忽然之間,城西的地方火光沖天,被幾個巡夜的士兵發現,趕緊稟報給了陳海。陳海心中一驚,難道是糧倉出事了?爲了防止夏汛時,兩岸百姓受水災困擾,也怕戰時糧草短缺,而特意備下了半年的糧食,祕密囤積在那處。

    若是糧倉有差池,連使君那邊的供給都會受到影響。可糧倉的位置明明十分隱蔽,沒幾個人知道,究竟是怎麼被發現的?又是何人所爲?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