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和馬賽克相親相愛那些年[快穿] >70.南風館從良記(六)
    大年三十, 南風館的人聚在一起吃了頓餃子。

    並沒有刻意張羅好酒好菜, 只是幾個擅長廚藝的擼起袖子親自下廚, 包出來的餃子一個個圓滾滾胖乎乎, 撐得幾乎要破掉。吞龍也在一旁興致勃勃幫忙,沒過一會兒捏破了三個, 成功被含瓶幾人扔了出去。

    “正事不幹, 只瞎搗亂”含瓶嗔怪道。

    吞龍只好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等着, 順帶將葫蘆中的小蛇倒了出來, 餵它喫些肉末兒。

    自朗月下葬後,他便始終穿着素衣, 身上無一絲豔色,形容也清瘦下來。如今這單薄的手指上盤旋着細細長長的蛇,那蛇在上頭高高昂起頸部, 吐出了鮮紅的信子, 像是能將他的手整個兒吞下去。

    大紅燈籠就掛在館前, 燭火跳動着, 將一整片土地都照的通紅。桌子搭載了二樓的暖閣裏, 隔着窗便能看見這一夜的月亮。

    彎彎的, 像是被罩在紗裏。

    半途便有人嚷嚷着不盡興,去浸了一壺燒酒。席上並無外人, 能聽見的全是笑語聲, 你推一下我, 我推一下你, 手上便沒個消停的時候。酒過半盞, 撫蕭不勝酒力,就醺醺然在席間跳起舞來。

    他喝得踉踉蹌蹌,連步子都不穩,轉着轉着便倒在了人身上。幾個人嘻嘻哈哈笑鬧做一團,吞龍看了也不禁好笑,正欲回頭與含瓶說,卻爲對方脣角的笑意怔了怔。

    “怎麼”

    含瓶注意到他的目光,含笑問。

    吞龍也有些愣愣,半晌後才道:“你笑了。”

    含瓶反問:“我不能笑”

    “也不是不能......”吞龍道,“只是這麼多年,這是我頭一回見着你這麼笑。”

    含瓶的笑意,之前幾乎像是用刀子雕刻出來的。他最早進入這南風館,被老鴇訓的時間也最長,神情和姿態都無可挑剔。脣角該怎樣彎起,眉頭要怎麼皺,要笑得如何柔美動人......那便是面臨歡客時的神情,他永遠掛着這樣的笑,如同戴上了一副已經長在肉上的面具。

    可這一次,他沒再按照那樣的笑法。眉眼都笑開了,遠不及紙醉金迷中的笑看起來動人,可卻別有一番韻味。

    讓人心中都猛地一軟的韻味。

    含瓶道:“不好看”

    吞龍扭過頭去,半晌不言,許久後才從嘴裏勉強擠出三個字來,“醜死了。”

    他頓了頓,又彆扭道:“要按你這麼來,絕對是我做這賞花寶鑑第一,哪兒輪得到你”

    含瓶失笑。

    “我只是覺着,”他慢慢道,“能遇到爹......怕是我們的福氣了。”

    他一擡脖,飲下了杯中半盞酒,剩餘的酒就潑在地上。

    “我和吞龍陪你一同喝一杯,”他輕聲道,“免得你就一個人過年。”

    吞龍知曉他這是給朗月的,一時間也默然不語。

    “可惜......”他說,“可惜。”

    可惜什麼,其實已經說不出了。

    他們幾乎是同時被賣進來的。唯有含瓶稍早些,他本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後來家中遭禍,不是抄斬便是賣入青樓,他便零落至了南風館中,小小年紀,嚐遍了人生百味,含瓶總顯得比其他人更爲成熟。才十歲時,吞龍尚且因爲被賣而痛哭不已,可含瓶已經學會了小步小步地走路,同時頭上頂着花瓶不掉。

    他和朗月,便是吞龍記憶中所有關於家人的釋意。

    撫蕭已經咿咿呀呀唱起了曲,就在這曲中,吞龍忽然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人碰了碰。

    扭頭看去,是寇秋。

    “......爹”

    “去吧,”寇秋遞給了他一個小小的鑰匙,對他與含瓶道,“盡頭那一間空着的,你知道的。”

    含瓶柔順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神情也有些詫異。他的掌心緊緊攥着那鑰匙,慢慢到了那扇門前,用手裏那小小的黃銅鑰匙插進孔洞裏,輕輕一轉,便打開了。

    裏面的桌子上,供着一個孤零零的牌位。香爐裏已經插了香,嫋嫋的青煙向外冒着,桌上還有剩餘的香和供奉的瓜果,就整整齊齊碼在盤子裏。

    吞龍的眼睛忽然一下子溼了。

    他的嘴脣哆嗦了下,竟不知能說什麼;朗月是個小倌,死的也不甚光彩,不要說是牌位,便連墳,也不過是簡簡單單挖了個洞,埋了進去。沒有什麼七日停靈,安葬他,就像安葬一條故去的狗。

    可這牌位上,分明寫着的是朗月的名字。

    含瓶略有些擔憂,低聲喚道:“吞龍”

    可素衣的青年只是用力抿了抿脣,隨即衝他擺擺手,神色有些彆扭,像是想要使勁兒嚥下幾乎快要衝出眼眶的淚。

    “沒事了......沒事了。”

    他終於能好好地上一炷香,就他們三個人。

    就好好說幾句話吧。

    酒喝到最後,所有的小倌們都蜂擁而上,齊刷刷來灌寇秋。素手中左一盞右一盞,裏頭的酒液盪出來,把寇秋的衣裳都打溼了小半。寇秋實在推辭不過去,只得就着這一羣崽子的手,喝了兩三杯。

    系統崽子有點兒擔憂。

    別人不知道,它還是知道的。寇老幹部的酒量,那就是四個字:一杯就倒。

    弱雞到不能再弱雞。

    好在這燒酒度數較小,酒勁兒也不大,寇秋因此撐到了第二杯,很快臉上便燃起了兩簇紅撲撲的火,眼睛裏頭也薄薄盪漾了一層水色。

    他抱着酒杯,慢慢神色嚴肅了起來。

    幾個崽子都瞧着他發笑,還欲再灌,卻見南風館老闆驟然一拍桌子,站起了身。

    射戟:“......爹”

    他們爹神情認真,忽然朝着他一指。

    “你”

    射戟嚇得一哆嗦,下意識把身板挺直了,“我”

    “坐沒坐相,”寇老幹部眉頭蹙了起來,“像什麼樣子起來重坐你知道外表和每個人的內心其實都是有關聯的嗎我們說,聯繫是普遍的,也是客觀的”

    幾個小倌都被唬得一愣一愣,詫異地望着他。

    不是......這還要怎麼着

    是打算找事嗎

    寇老幹部還在說:“接下來,爲了讓大家更好地領悟我們中華民族的偉大民族精神,我給大家唱一曲黃河大合唱。”

    唱個鬼

    系統當機立斷,立刻扯開嗓子開始嚎:啊

    寇老幹部本來蓄勢待發,如今被粗暴打斷了,不由得更加不滿。他蹙蹙眉,衝着自己的崽子認真地豎起一根手指,噓了聲,“別叫”

    南風館中衆人面面相覷,場中寂靜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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