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良久的沉默。
男孩的眸子很黑很亮,泛着耀眼而灼熱的光。
她本可如往常般一口回絕,理直氣壯地告知他我不需要什麼男朋友
但看到他那真誠而又執拗的目光,她卻是心軟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貌似, 她最近總在詞窮, 而每次詞窮都是因爲面對着身前的這個大男孩。
這是爲什麼呢
她想,她或許早已明白了,只是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
她逃避且害怕,膽小也懦弱。
所以,這一刻,她除了選擇沉默, 也別無他法了。
霍知舟早就料到了她的反應,無外乎兩種:一種直接拒絕;還有一種就是如現在這般懶得搭理他。
說不失望,不難過, 那都是騙人的。
怎麼可能不傷心
一次次真心相待,換來的全是一次次冷漠拒絕,甚至直接無視。
他勾起脣角,自嘲地撇了撇嘴, “罷了,你就當我又開了個玩笑吧。”
這樣的反應, 與從前那個越挫越勇, 甚至死皮賴臉的霍知舟, 實在是相差太大。
這一瞬,她深深地體會到了,她的沉默再一次傷害了這個男孩的心。
但他不知道的是,之所以沉默,並不是她對他的感情不屑一顧,而是,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究竟在猶豫些什麼爲何拒絕的話就是無法說出口
一時之間,兩人陷入了死衚衕,皆是默契的不再言語。
死寂般的沉默裏,一聲男音突兀響起。
“喲,你們看,那不是我們的年級大佬霍知舟嗎”許華炫抖着腿,吊兒郎當地走近。
一羣與許華炫相熟的朋友迅速圍了上來。
瞬間之內,嶽黎與霍知舟兩人便被禁錮在了中央。
一看那架勢,便知他們是有備而來。
出於本能,霍知舟緊緊拽住了嶽黎的手,將她護在了身後。
“呵你都自身難保了,還逞什麼英雄主義霍知舟,今日我們新仇舊恨一起算”
許華炫扔掉嘴裏的煙,用腳狠狠地踩滅。
他的目光陰毒,淬着冰霜,似是恨急了眼前的人。
霍知舟淡淡擡眸,脣角邊的笑意依舊漫不經心,“許華炫,是男人的話,就放了嶽黎,我們之間的事,沒必要牽扯到一個女孩子。”
“話可不是你這麼說的,早在你決定追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經被我給盯上了,是你自己什麼都要和老子搶從小到大都是你還真以爲老子怕你今天老子不打斷你一條腿,就不姓許”
嶽黎沒忍住,冷嗤了一聲,神情間滿是不屑。
她的舉動徹底激怒了許華炫,聯想到近日以來的種種,他所有的恨意全都被逼到了臨界點,只待發作。
“給我往死裏打我就不信他霍知舟有三頭六臂,我們二十個人傷不了他一人”
許華炫從小到大也是稱王稱霸的主兒,但奈何單打獨鬥他的確不是霍知舟的對手,喫虧喫多了,他一直都在等着一個機會霍知舟落單。
從前的霍知舟與胖虎、徐凡他們幾乎是形影不離,而今,爲了追一姑娘,捨棄兄弟,單獨約會,也是常有的事。
今個兒就被許華炫逮到了這個機會,他要是不好好教訓教訓他,這麼多年來,他被他打的每一拳,受過的每一次傷,不都白捱了嗎
一羣人衝了過來,各個年輕氣盛,手裏皆是拿着一根木棍,下起手來狠勁十足。
霍知舟一方面得躲避着這羣人的攻擊,一邊還要護着嶽黎,幾輪下來,不僅喫力,臉上還掛了不少彩。
嶽黎皺着眉掙扎,“霍知舟,你別管我了,快鬆手”
他沒有回答,手上的力道卻是越來越緊,於他而言,她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
一瞬之間,他的眼神漆黑如墨,啐了口嘴裏的血腥,咬着牙,冷哼,“你爺爺我今天就要打得讓你們這一個個的,跪下來求我”
接着,他的手腳毫不停歇,打趴了三四個圍上來的男生。
這樣囂張而又自信的眼神,讓剩下的那羣人無端懼怕。
一羣人梗着脖子,
不敢再上前一步。
許華炫煩了,怒吼着,“一羣廢物打不贏他不知道攻擊他身邊的女生”
霍知舟一聽這話,臉色大變,沉聲咒罵,“許華炫,你他媽的還是不是人欺負女生算什麼東西”
“老子管你你不是喜歡她嗎我就偏要欺負”許華炫嘴角一歪,揚起了得意的笑。
霍知舟帶着嶽黎不斷閃躲,那羣人分成兩組,一邊朝着嶽黎而去,一邊攻擊着霍知舟。
他顧暇不及,捱了幾下悶棍,嶽黎閉眼吸氣,聽着那木棍敲擊在他身上的聲音,便替他感到一陣疼。
陡然間,一人衝了上來,舉起木棍,對準了嶽黎,她剛欲回擊,便見早已自顧不暇的霍知舟,幾乎是出於本能將她牢牢地護在了懷裏。
“嘭”的一聲,木棍斷裂,可想而知,來人該是用了多大的力道,只聽護在她頭頂的人一聲悶哼,疼得差點跪倒在地。
到底是一羣未成年人,膽子也小,見他臉色一陣青白,額間冷汗直冒,乍眼一看,這才發現,木棍斷裂開來的地方,早已劃破了他的衣衫,一片血跡觸目驚心。
這樣的情景,是他們萬萬沒想到的,他們只不過是想教訓教訓平日裏囂張慣了的霍知舟,也沒想過要把他傷成這樣。
一時之間,都有些後怕,哆嗦着身子,互相你看我我看看你,驚叫幾聲,猶如鳥散般扔掉了木棍,逃走了。
嶽黎撐着霍知舟高大的身形艱難擡頭,“霍知舟,你沒事吧我送你去醫院。”
連她自己也未曾發覺,她的聲音中竟帶了幾分哭腔。
他勾着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好一點,擠出了一絲笑容,“怎麼嚇哭了別怕,我還死不了,就是一點皮外傷,自己買藥處理一下就好了,是那羣人慫包,見了血光就傻逼似的逃走了。”
說着,他撐着一旁的牆壁,艱難地站了起來。
她咬着脣,努力抑制着即將掉落的淚水,但也只是徒勞,她一邊狠狠地抹淚,嘲笑自己的沒用,一邊斥責,“霍知舟,你他媽是傻子嗎逞什麼能”
“是啊,我就是個傻子,看着你好好的,要我的命我都願意。”
他的臉色蒼白,脣角還泛着一絲血跡,臉上青紅交加,狼狽至極,但她就是覺得,這個男孩比以往的任何一個時刻都要帥氣。
這一刻,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她喜歡上了眼前的這個男孩。
無論他無賴纏人,話多嘮叨,還是有再多的缺點,她就是沒有辦法再抗拒了。
男孩見她不回話,只是默默流淚,大手擡起,揉了揉她凌亂的發,“好了,別哭了。”
“我送你去醫院。”她堅持。
看着她眼底的淚,第一次爲自己而流,他的心底早已溫暖得一塌糊塗。
見他不回話,她繼續,“你這傷可大可小,還是去醫院看看比較放心。”
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白嫩臉頰,還有那因焦急囑咐而一開一合的小嘴,他喉頭滾動,莫名乾渴,鬼使神差地,嚥了口口水,站直身子,他挑眉,倏地痞氣開口,“追了你這麼久,總該給我點甜頭嚐嚐啊。”
嶽黎怔忡擡眸,不解地睇着他,男孩俯身,突如其來的吻鋪天蓋地而至
脣瓣相觸,兩人皆是一陣心驚,但奈何做都做了,霍知舟也不管不顧了他扣住她的後腦,閉眼,加深了這個吻。
或許是十秒,二十秒,甚至是一分鐘,五分鐘
總之,兩人都有些懵。
這片刻的記憶太過清晰,脣上的觸感,柔軟細膩,他的心間滿足激盪,頭頂上彷彿有無數簇煙火齊齊迸發,點亮了且絢爛了他的整個人生。
一吻結束,霍知舟舔着脣,兀自回味:真他媽的甜啊。
嶽黎仍舊如同被人點了穴般呆立在原地,捂着胸口,她聽着自己的心跳聲,急促而又熱切,心臟似是要從胸腔裏蹦出般,狂跳得厲害。
感覺陌生,奇異,而又帶着莫名的心動。
良久後,她擡眸。
他本以爲,她定是會如同從前那般瞪着他,或是斥責他,又或者是乾脆再也不理他。
可誰知,女孩卻是皺眉沉思了數秒,又仿若是想通了什麼似的豁然開朗,她舔了舔脣,笑得邪魅且狂妄,“霍知舟,這可是我的初吻,你親了就得負責。所以,剛剛你說的,送我一個男朋友的話,還算不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