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帶些藥品、清潔用品,不夠打電話說一聲,託運過去方晟體貼地關照了幾句。
陳皎道:等景榮兄回來,京都不知什麼情況了方老弟昨晚直奔白家大院,有什麼想法
方晟反問道:碧海省委有沒有公開表態
仍在觀望,雙江也是如此吧
據瞭解截至今天中午,只有兩個省份表示了支持態度。
不表態不代表不支持,陳皎一針見血道,很多人擔心引起反對者關注,繼而成爲紛爭的犧牲品,所以不願過早出頭。
也就是說,拿巫石衛開刀效果非常好
幾個當官的經濟上沒有把柄清白如方老弟,第二次雙規不也躲起來避過風頭麼小問題可以渲染成大問題,沒問題可以歪曲爲有問題,那些套路大家再熟悉不過。
正治鬥爭的殘酷性就體現在這裏,鄉鎮幹部被打倒頂多不幹了,到巫石衛這個級別基本是全家連同祕書加上下屬全部遭殃不過縱然這樣,陳常委始終立於不敗之地吧方晟試探道。
出乎意料,陳皎擺擺手道:錯了通報中說徹底打破刑不上大夫陋習,後面還悄悄加了一句建立健全乾部能上能下體制,我的詮釋是,說你行你就行,說你不行就不行在一場風暴當中,沒人能獨善其身,除非站隊正確。
方晟發了會兒愣,道:樹敵過多反遭其害,對手不會不懂拉一派打一派的策略吧
能拉的,上次新方案之爭早拉過去了,拉不過去的就視爲對立面,屬於打擊對象。
陳常委呢方晟直截了當問。
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應該講出乎很多人意料陳皎停頓片刻似乎尋找合適的措辭,論清廉,比巫石衛做得更好的縱使有也不多,據可靠渠道透露,他家裏搜出的名煙名酒加起來價值不足十萬,什麼概念一箱茅臺就值多少錢根本就是自家用的嘛,你說象他那種級別的領導,老部下、老朋友上門看望帶兩箱酒算什麼事兒以致於搜查人員都覺得寒磣,不好意思沒收。
陳景榮閒閒插道:京都街頭大爺大媽沒一個相信,出租車司機們更分析得頭頭是道,陰謀論什麼的說得有鼻子有眼。
我明白陳兄的態度了,但這回跟單純在理論層面探討新方案不同,反腐永遠在路上,人家佔據了道德制高點。你說巫石衛貪污這點錢不該被立案調查,老百姓不答應,法律條文清清楚楚寫着受賄金額起點,憑什麼正治局委員不遵照執行於法於理說不過去。
方老弟說到點上了,陳皎嘆息道,事情就棘手在這裏,不管中紀委出面抓多少人,只要公佈受賄金額、違規事實,老百姓都拍手叫好,纔不管你這個派那個派然而這裏頭有多少金額認定錯誤以名畫爲例,十年前送了幅範小川的字頂多五千塊,現在漲到二十萬,按哪個金額計算這當中形成多少冤案假案,老百姓又不知道其中的黑幕。
所以爭執到最後各省都會選擇妥協,從法律層面支持查處巫石衛,這跟支持新方案是兩回事,倘若綁到一塊兒反而不利。
是啊,我也這麼想人家立於不敗之地,怎麼玩都不行,這招出得太損了
堂屋裏陷入沉寂。
陳景榮見狀起身到院裏伺弄花草,把空間留給他倆。
過了會兒,陳皎斟字酌句地說:白家在軍方能發揮多少影響力
如果加上樊家或許能一搏。
樊家那邊老弟可以稍話
剛剛,我約樊紅雨聊了會兒。儘管見面非常隱祕,方晟卻知在京都根本沒有藏得住的祕密,各方勢力很快就會知道,不如主動承認。
大家都是聰明人,事關身家性命的話題點到爲止。陳皎又沉默,然後拍拍方晟的肩:
你步步想在我前面於家,不需要多囉嗦了吧
關鍵在於於、吳、宋幾家合作到什麼程度。
對的
陳皎站起身在屋裏來回踱了幾步,特意看看蹲在盆景前修剪枝葉的陳景榮,低聲道:
於道明的事,我們將不遺餘力支持。
方晟心頭一喜,卻淡淡補充道:還有我的伯樂姜源衝,幾次三番努力進常委班子都沒能如願,眼看快到二線年齡,我也替他着急。
姜源衝
陳皎沒說什麼,把名字記到手機記事本里。
趁這工夫,方晟欣賞堂屋正中掛的山水立軸,其古意森森,筆法道然,明顯有大家風範。
好畫方晟讚道。
陳皎收起手機,與他並肩而立,道:這幅畫出自範小川大師的手筆,是父親五十歲生日那天送的,景榮兄見了非常喜愛,苦苦纏着父親,沒辦法只得轉贈,現在市場價也值幾十萬吧,景榮兄也算硬氣,寧可把房子拿去抵債決不肯賣畫。
方老弟也喜歡收藏回頭送只梅瓶給你,乾隆御藏,絕對正品,歷代收藏名冊都有記載。
不不不,謝了,方晟哪敢收他的大禮,連忙推辭道,只是偶爾觀賞一二,收藏方面一竅不通,家裏最古的東西不超過二十年,哈哈哈。
陳皎淡淡而笑,沒說什麼,顯然把送梅瓶的事兒放在心上。
兩人到院裏和陳景榮聊了會兒盆景的話題,然後陳皎先告辭,五分鐘後方晟步行離開。
站在衚衕口,方晟想找個出租車直接去於家大院。等了三五分鐘,一輛暗灰色別克悄然停在他面前,車窗滑開,裏面赫然露出宋仁槿的臉
請上車。
方晟微微一驚,急忙打開車門進去。
司機戴着墨鏡,面無表情專心開車;宋仁槿獨自坐在後排,穿着也很休閒。
宋部長也回來看望孩子方晟問了句廢話。
在宋仁槿面前,方晟始終存有愧疚。在所有發生過關係的女人當中,樊紅雨是唯一以有夫之婦身份與他偷情且生下私生子的,宋仁槿這頂綠帽子戴得嚴嚴實實。
儘管宋仁槿也許並不在乎。
其他如徐璃、姜姝僅僅偷情而已,沒有私生子;魚小婷辦理離婚手續退役後才生下越越;愛妮婭索性就是單身女人身份。
因此與宋仁槿說話,方晟總陪着小心。
宋仁槿慢斯條理摘下變色鏡,道:該回來的、不該回來的都回來了,大家都很擔心啊。
中午我跟紅雨聊了會兒。方晟心虛地說。
大概她透露了我爺爺深度昏迷的事吧
這個在京都不算祕密。
宋仁槿點頭默認,然後道:牆倒衆人推,宋家大概要重蹈邱家的覆轍了。
邱家本身有問題,自己打敗了自己,方晟道,如果每個家族僅僅依賴老爺子那棵大樹,下場會很糟糕。
是啊,原先我們都以嘲弄的目光看邱家,如今已深切體會到樹倒猢遜散的危機坦率說吧,巫石衛出事後樊家沒主動跟我們宋家聯繫過,今天中午你跟紅雨談話的事我也不知情,這些跡象意味着什麼老爺子還沒斷氣,宋家已被邊緣化了,第一刀來自所謂的親家
說到所謂二字,宋仁槿嘴角露出嘲弄之色。
方晟微微色變,瞅了瞅前面的司機。
別管他,他只管開車,啥也聽不見。宋仁槿道。
方晟這才說:大背景下夫妻情誼服從於家族利益,宋部長別責怪紅雨,可能她也身不由己。
沒,我從沒責怪過,也沒資格責怪,關於我和她的情況,方市長應該略有了解,宋仁槿頭倚在靠背上疲倦地說,夫妻本是同林生,大難當頭各自飛,很正常的事兒
方晟沒吱聲。
宋仁槿甘冒風險在陳景榮家附近守自己,不會只發發牢騷,肯定有更重要的話要面談。
關於人家的夫妻感情,不宜說得太多,言多必失,哪怕宋仁槿已經知道,方晟都不想主動暴露自己是臻臻親生父親身份的事實。
車子以慢速在大街上行駛,司機兩眼直視前方,嘴裏不緊不慢嚼着口香糖,滿腮濃密的鬍子一翹一翹,根本不在意兩人談論的內容。
宋仁槿終於說到正題:關於巫石衛事件,你們想如何應對
你們說得含糊而有技巧,包括於家、白家甚至樊家,還有剛剛接觸的陳皎以及代表的陳常委。
保持安定團結正治局面是每個有良知的體制中人的義務。方晟回答得同樣含糊。
需要宋家做什麼宋仁槿問得直截了當,其中的含意是宋家能從中得到什麼。
目前方晟猶豫了。
目前而言政壇因爲各種原因尚未動作,白傑衝暗中策劃的行動必須保密,暫時還沒什麼需要做的。
我正打算去於家大院,具體事宜要等
方晟只說了一半,宋仁槿立即明白:
那我等方市長的消息,總之請放心,不管老爺子在與不在,宋家絕對不會在大是大非面前袖手旁觀
說到這個程度,方晟不能不表態,同時做進一步試探。
宋部長,後面的路會很艱難,據我所知不少人採取中立態度,或裝作與世無爭,誰也沒把握笑到最後。
這一點我們有心理準備,宋仁槿鏘鏗有力道,這麼說吧,今後我們將緊緊跟隨於家步伐,決不後退半步
方晟愣了足足半分鐘,頭一回主動伸手與宋仁槿握了數秒鐘,道:我記住你的話
車子將方晟送至離於家大院兩條街外的拐角,再次握手後宋仁槿方纔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