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破了一個無底大洞,無論她怎麼填,她都不能把它填滿。
下班了。
她一個人走在街上,顧以笙打她的電話,她提不起精神來接
坦白的講,只是一天一夜的時間,她消化不了那些事,即使消化了,她也決定不了她很難受,說不出的難受,想哭沒有眼淚,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她就這麼走在巷子裏,踉踉蹌蹌的。
顧以笙打不通她的電話有點着急了。
他給她發了個信息。上面說:陌陌,我接了禪兒去找你,你是先回你那裏還是跟我們一起回我們家
喬陌然看着上面的字。
家
她曾經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個字眼。
現在依然如此。
她走的小路,一下班就先走了,所以顧以笙根本沒有來得及看到她,因爲平時她都是最後一個走,今天卻是早早的就走了。
她從單位出來,就進了小巷子,一個人走着。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身子一僵,下意識地轉身。
曹澤銘就站在她身後,兩人的目光相交,他的臉上有着尷尬和擔憂。
只是,他的髮絲凌亂,衣服打着褶皺,很是狼狽,這跟平時愛整潔的曹澤銘完全不同,她有一剎那的難過。
這又是何必呢
她並非傾國傾城也不是善良的讓人心疼的姑娘,他又何必一再擔心呢
她想要冷淡點,卻最後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只是覺得有點酸楚。
“陌陌”曹澤銘倒是先開口了。
“澤銘哥,我真的沒有事”她很平靜地說。
曹澤銘走了過去:“陌陌,我很擔心你,你想要吵架,就去跟他吵,發泄出來,你這樣憋着,對身體不好”
喬陌然擡頭,望着曹澤銘,輕聲問:“吵架就能讓一切都變成心底想要的樣子嗎”
曹澤銘一愣:“吵架可以發泄情緒”
“我沒有情緒啊”喬陌然面無表情地說:“我突然發現我很失敗最後的最後,我連個可以說話的朋友都沒有你說,我是不是活該”
“陌陌,你還有我澤銘哥哥可以做你的朋友”
“如果你能做我的朋友的話,我們也不會走到今天,我也不會當初去賣自己那一夜,也就不會遇到顧以笙,所以,我們指定做不了朋友的”
曹澤銘嘆了口氣,岔開話題:“陌陌,你打算怎樣對待顧以笙”
喬陌然反問:“你覺得我應該怎樣對待他合適呢”
曹澤銘停頓了幾秒。“陌陌,至少不要用隱瞞來反抗”
“你覺得我反抗有效嗎我反抗你們這些人就會走出我的生命嗎我最想反抗的是,從來就不想認識你們,可是世界偏偏就這麼小,我總這麼不長眼的在你們面前晃”
“陌陌,這樣,不是你”
“那你說哪一種是我”喬陌然無比蒼涼的問:“我又該哪樣呢”
“至少不應該這樣”曹澤銘想要去抱抱她,她的樣子太無力了,他覺得她隨時都要倒了一樣。
可是,她卻下意識地後退:“別碰我”
“跟顧以笙好好談談吧”曹澤銘心痛地開口:“別用他對你的方式對他”
喬陌然忽然擡頭,望着他,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一字一句地說:“要是我說,我想折磨他,就想看到他難受,就想看到他被我耍毫不知情的樣子呢你會不會說我是神經病”
“陌陌”曹澤銘很是無奈地看着她,眼底都是痛惜。
“你是不是想要我以德報怨”喬陌然低下頭去,又是一字一句地反問:“可是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呢”
“陌陌,折磨別人,就是折磨自己”
“曹澤銘,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呢”喬陌然語調很輕地開口。“我欠了遲阿姨,我是梁青生出來還債的,可是我不欠你啊你說我做什麼我生出來還債不夠還要被你說嗎我之前被你說的還不夠嗎我穿帶補丁的秋褲你嘲笑我,可是我沒有偷沒有搶啊我穿喬媽媽親手納的鞋底做的鞋子你嘲笑我土,我是土啊,我就是山溝溝出來的山娃兒啊你要我山雞當鳳凰我也做不出來啊我被遲阿姨請的人訓練,你在那裏看着我,你嘲笑我沒有自信可是我有什麼資本去自信啊我好不容易擺脫了你,五年裏我過的再苦卻也覺得有奔頭,爲什麼五年後你還要冒出來干涉我我愛顧以笙你干涉,我恨顧以笙你也干涉,那你告訴我,我到底要怎樣才能讓你們一個個都滿意啊”
“我想要哭,可是我怎麼就哭不出來了呢”她很是懊惱,眼睛乾澀的一滴淚都沒有,不斷的重複着:“我怎麼就哭不出來呢一滴眼淚都沒有,爲什麼這麼奇怪呢”
“陌陌”曹澤銘走了過去,這一次,沒有管她拒絕,伸手擁住了她,“陌陌,澤銘哥哥知道這感覺,沒有眼淚想哭,沒有眼淚,昨晚,我就嘗過這感覺五年裏,我整顆心被一種思念填滿,在國外,看到好玩的,就想帶她去玩,喫到好喫的就想跟你一起分享。五年後歸來,滿心歡喜以爲可以給那膽小的小東西幸福,可是得到的消息卻是她在一年前被親生母親和妹妹欺騙了存了兩年的學費而不得已出賣自己初。夜,最後,愛上了她的生命裏的第一個男人”
“陌陌,明明我是第一個啊就因爲我保留了你的純真,想要歸來徹徹底底擁有你卻要註定錯過呢而失去了你,我卻無法怪你,只能怪我自己,你知道那個滋味嗎看着自己心愛的女孩跟別的男人雙宿雙飛,你知道驕傲的曹澤銘有多欲哭無淚嗎你知道曹澤銘一夜一夜失眠嗎可是,就算失眠又怎樣,她還是睡在別的男人的身邊擔心她被騙,調查了,得到的結果第一個想要告訴她,得到的答案卻是,那是她的事,結局怎樣都不會再跟我曹澤銘在一起陌陌,你能體會我的感覺嗎曹澤銘從來都是做事寧可直中求,不會彎中取,可是現實逼得曹澤銘不得不拐彎抹角的去一再卑微”
“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我們誰也體會不了誰的感覺我活該,你也活該”喬陌然說完這句話,推開曹澤銘,大步離去。
曹澤銘在身後卻不敢再追
只是,奇怪的是,走了幾步的喬陌然,哭不出來的喬陌然,突然就淚流滿面
那眼淚,流了太多太多,她的步伐卻越來越快,開始凌亂的步伐,越來越堅定,她的背影也越來越僵硬。
而身後,曹澤銘看着她的背影,在看到她抹淚的動作後,那隱隱泛着水光的深邃眸底溢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顧以笙接到孩子的時候,小丫頭的情緒很低落,頭髮亂糟糟的,早晨的時候,顧以笙不會梳辮子,就給她這樣送到學校了,小丫頭滿臉的不高興,一見到顧以笙,又看看他身後,很是失落地問:“顧爸爸,媽媽還沒有回來嗎”
顧以笙心底有些酸楚,彎腰抱起來女兒,柔聲問了句:“寶寶,媽媽很忙,姥姥姥爺家有事,寶寶要懂事,媽媽纔不擔心”
“我沒有見過姥姥姥爺也”小丫頭似乎有點委屈。
顧以笙一陣懊惱,當初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再婚,也沒有想過女兒會有一天問自己這樣的問題,原來,考慮不周的結局是如此的讓人無奈。
抱着寶寶去車裏,剛放到車裏,顧以笙的電話就響了。
他接了電話,然後看到上面顯示的是喬陌然的名字,一下來了精神,趕緊接了電話:“喂陌陌”
“接到孩子了嗎”喬陌然問。
“嗯接到了,小傢伙一直找你呢,沒看到你,很不高興”顧以笙告訴她。
喬陌然在電話裏低聲道:“顧以笙,你該告訴車銘簡,我畢竟不是禪兒的親生媽媽,孩子這樣跟着我們,算什麼名不正言不順,我年紀輕輕被孩子叫媽媽委屈不說,以後更受傷的還是孩子”
顧以笙一頓,卻不知道該如何說。
那邊喬陌然繼續道:“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的,孩子是最無辜的,我很喜歡禪兒,所以一點都不想她有任何的傷害。你能懂嗎”
顧以笙又是皺了皺眉,他覺得今天的喬陌然有點奇怪。“陌陌,跟孩子在一起,人都會變得年輕的我覺得現在這樣的感覺很好啊”
喬陌然自嘲一笑,是呀,你是父女團聚了,自然是歡喜了,那麼我呢
這個世界就是有人歡喜有有人憂啊總是月盈則虧,沒有絕對。
她只說:“你們回來吧,我坐公車去玉山花苑顧以笙,只有這一週,一週之後,讓禪兒回到車家吧可以嗎”
顧以笙這邊皺皺眉,“陌陌,我們”
“我知道你也會同意的,我覺得這對禪兒最好,以後找後媽也不會混亂,你說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