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顧以笙又走了回來，身後跟着護士，手裏拿着點滴的瓶子，喬陌然一下子怔住，然後擡頭看向自己頭頂掛着的點滴液體袋子，藥滴完了
原來他那麼細心，即使在那一刻，他跟宋易楓說話的時候也沒有忘記她正在滴着點滴液。
她的視線複雜地望向顧以笙，他沒有看她，只跟護士說：“藥，你們主任跟你說了，你專門負責對吧”
“是的，顧局長”護士點頭，很利落地換下了藥，調整了滴的速度。
“那以後你負責檢查好，任何沒有標籤，或者日期不對的都要通知我”顧以笙道。
“我明白”這個護士很乾練。
“謝謝”顧以笙道謝。
護士笑笑：“您客氣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說完，她對喬陌然笑笑：“以後有需要可以直接找我，我專門負責你的一切”
“謝謝你”喬陌然神情複雜地道。
護士笑笑離開。
顧以笙轉頭看向宋易楓，“我來回答你剛纔的問題，她爲什麼嫁給曹澤銘”
宋易楓身體一僵，轉身。
顧以笙道：“因爲我當初不夠愛她，所以她離我而去，一切是我咎由自取，跟她絲毫關係都沒有別人的算計一方面，我現在明白的一點，就是，自己纔是起決定作用的，她並沒有錯”
顧以笙是如此的輕描淡寫地說出這一番話，喬陌然卻怔忪了，她看向顧以笙，而他脣邊噙着一抹笑意，望着她的眼光漸漸地複雜深沉起來，她盯着他的眼睛，卻發現，看不透他的心思了
現在的顧以笙，似乎回到了她剛考試那會兒的顧以笙，睿智，成熟，不動感情這樣的他，挺好的。
看到這樣的他，她說不出的滋味，也許，他是真的走出來了，也好，這樣，他可以不用糾結在這裏面出不去了
“那麼如今呢”宋易楓的問題卻是步步緊逼。
“如今，我愛她，已經是與她無關的事了”顧以笙回答的雲淡風輕。他無事一般的溫和的微笑，那笑容，卻讓宋易楓覺得難受，因爲，他做不到做不到這樣的成熟，這樣的雲淡風輕。
“愛有夫之婦，這是不道德的”宋易楓的話帶刺的
顧以笙站在那裏，無論宋易楓怎麼說，都是淡淡地微笑着，維持着雲淡風輕的笑容，沒有變。他靜靜地看着宋易楓，直到宋易楓帶着隱忍的怒氣目光轉過去，不再看他，他卻清和一笑：“走吧，別打擾喬陌然休息了，自首的事，還是需要從長計議”
看着顧以笙如今是那麼的從容篤定，仿若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喬陌然望向宋易楓，期待他給出一個肯定的答覆。
也許是因爲她的期待，顧以笙這時候沉聲開口：“我想你是聰明的，能夠從老家考出來，考到北京去讀研究生，你的智商不會太低，你自己也說了權衡利弊的事，那麼我的提議，我想應該是最利於你的立場你妹妹很不容易，你做哥哥的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她還有你們全家即便不是考慮你的親人，那麼你自己呢你的前途還要嗎只要你進去了，不管因爲什麼原因，再出來，這個世界給予你的眼光就無法不多姿多彩”
宋易楓雙眉微皺，“也許那位並不適合我妹妹，比起來，粗茶淡飯纔是真的保平安，所謂豪門，所謂高門檻，又豈是我們這些小人物邁進的”
這話，帶了幾絲傷感，他看向喬陌然，臉色多了一抹凝重：“你看看她，認識了你們，得到的是什麼原來就不快樂跟驢一樣的生活，現在變成了病驢”
“你很幽默”顧以笙沉聲開口。“快樂和不快樂與別人沒有關係宋易楓，陌陌，有些話我本不想多說，但是我今天發現，你們真的是一類人守着你們自己所爲的驕傲，把問題複雜化，也許，問題從來就沒有那麼複雜，你們卻因爲你們的驕傲和自尊而讓問題複雜化我的話很尖銳，不用皺眉，就事論事，我也只說一次信心是自己給予自己的，驕傲也是，但是別讓自尊心和驕傲變成了可笑的虛僞所謂合適不合適，你們從一開始就下了定義我發現這是你們這類人身上與生俱來的自卑感在作祟宋易欣哪裏不好了她爲什麼就不能獲得幸福作爲局外人的你，宋易楓，又焉能憑藉自己的一點常識去否定別人的情感”
這番話，說的很直白，很尖利，很久了，顧以笙不曾這樣說話。
周圍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有一股被刻意隱藏的氣息強壓了過來，喬陌然沒有說話，而是笑了，“顧以笙，你說的是，很多時候，我們這種人自尊和驕傲的確存在了可惜很多時候我們好像不該有這個東西”
宋易楓的面龐帶着連日奔波的辛勞疲倦，深深看了一眼病牀上的喬陌然，那些疲倦之中彷彿就多了一些慶幸和安慰。繼而，他直視顧以笙，目光深沉，暗藏凌厲，他說：“你不守着自尊和驕傲，又如何失去了喬陌然”
顧以笙一下垂首，面無表情。心中卻沒有表面那般平靜，他再度發現，宋易楓原來是個如此犀利的人一句話，就直奔他的心臟。
喬陌然心底微微沉了沉，對於宋易楓說顧以笙的話，她心中很是感慨。“易楓，我跟顧以笙之間走到這一步，有着很多的原因，不只是他的錯，我也錯了我們有緣無分”
“喬陌然，別拿有緣無分來搪塞所有人”宋易楓望着他們兩個人：“有緣無分是指人們對於兩人之間陰差陽錯的一種遺憾形容和調遣。緣，指相識的緣，分，同份，指戀愛之份，指的是兩個有緣但不能相愛，就叫有緣無分，無分還指也許你們互相喜歡着，但是因爲某些原因無法在一起，也叫無分，分，亦指夫妻之間的名分。意指男女間有緣相識，但終因種種原因而無法成爲夫妻。喬陌然，你是承認你到現在還愛着他嗎”
喬陌然的臉色瞬間蒼白。
顧以笙倒也沒多詫異，只是心底微微沉了一沉。面上表情絲毫不變，對於宋易楓話中隱隱的嘲諷只當不覺，他回頭，笑容中暗藏鋒利，語氣清和，道：“化學系的人掌握了中文的精髓，解釋的很到位可是個中滋味，卻很難體會”
宋易楓卻沒有退縮，直視着顧以笙的眼睛：“你如今維護她的心，倒是讓人感動”
“不去折磨一個女人，是身爲男人的責任”顧以笙聲如沉鍾，咬字極重，但嘴角仍然噙着一絲笑容，溫和客氣之中透着蝕骨的冰冷。“你逾越了”
宋易楓回望過去，他的眼瞳有淡淡的冰灰色，將顧以笙遞過來的眼神原封不動的反射回去，繼而輕描淡寫，嘴角溢出一抹冷笑，沉緩開口，“明明在意，又何必裝的若無其事”
兩人嘴角都帶着笑，面色溫和，但周身的氣息一分一分地冷凝下去。
喬陌然看他們這番對話，卻一動未動。
過了良久，宋易楓對顧以笙道：“走吧我跟你走”
顧以笙有點擔憂，看向喬陌然。“你沒事吧”
喬陌然卻沒有說話，陷入了某一種思緒裏。
見她不說話，顧以笙走到她面前。
喬陌然轉過視線，一擡眼便望見了顧以笙那眼中深沉的情感，褪去了隱忍，彷彿要灼傷人的靈魂，她不自然地別開臉去。“你們走吧”
顧以笙面色幾不可見的沉了沉，目光一轉的功夫，又恢復如初。“好，我們走了”
走出去後，顧以笙打了電話把護工都叫回來，然後帶着宋易楓離開。
上車後，宋易楓道：“有煙嗎”
顧以笙掏出，遞給他，道：“這是遷怒，你因爲憎恨遲雲而遷怒了曹澤銘，連帶着喬陌然，這樣不見得高明對於已經過去的事情，當事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無法回頭，無法隱忍，誰都可以抽身”
宋易楓沒有說話。
因爲顧以笙猜的都對他說喬陌然的話，的確是遷怒給了曹澤銘
“你就沒有一點怨恨嗎”宋易楓不是看不出這個男人對喬陌然的感情，那樣的時刻，還關注着她點滴袋子裏的液體，如此上心，怎麼就一點怨恨都沒有呢
“自己的錯，就該承擔願賭服輸，曹澤銘能夠得到，也不是一點道理沒有我從喬陌然身上學到了一個習慣不遷怒這個做到，不容易”
宋易楓低下頭去，狠狠地抽了口煙。
“我很自私”宋易楓別過視線轉向窗外。
“如果你真的自私的話，就不會聽從這些建議了，宋易楓，有時候爲這個社會做點貢獻，也不一定就是是非非分明，明明白白的”
同一時間的曹澤銘馬不停蹄地跟遲雲見面，一見面的第一件事就直接告訴了她：“顧家要我認祖歸宗，我只問你，收手不收手如果不肯收手，我考慮認祖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