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二弟，快去找些羊奶來，我撿了一個孩子回來。”夏之時腳步不停，急匆匆往家裏趕，還不忘吩咐二弟，“將門關。”
夏之行跟着進了家門翻身將門栓插，然後急急跟去，“哥，你是從哪裏撿來的孩子？”
在房裏聽到動靜的夏之行之妻沈青青贏了出來，藉着屋內微弱的光亮看到了夏之時手的襁褓，嚇了一跳：“哥，這是誰家的孩子？”
“我路邊撿的。”夏之時擦了一把額頭的汗，問道：“你們知道誰家有羊奶嗎？這孩子得馬喫東西，不然會餓死的。”
沈青青想了想，道：“咱們莊沒人養羊，不過東邊的周嫂子正奶孩子，我去借一碗來。”
“那再好不過了。”夏之時聲音裏透着欣喜，“有勞弟妹了。”
沈青青笑笑，鑽進廚房裏，不一會兒端着一碗米油出來了，“原是給大哥留的白米粥，一直在小爐子溫着，正好熬出了米油，快喂她兩口緩一緩。”
夏之時忙接過瓷碗，先自己嚐了嚐，溫度剛剛好，將湯匙伸到女嬰脣邊，女嬰立即吸吮起來，那架勢彷彿要將湯匙吞下肚去。
“瞧這喫東西的勁頭。”沈青青笑道：“這孩子福大命大，大哥不必憂心，再喂兩三勺別餵了，她人小，喫多了恐怕受不住。”說完，拿着空碗往外走，不多時端着一碗奶回來了。
餵了小半碗奶，女嬰哼哼幾聲，沈青青爲她換了尿布，她頭一歪睡過去了。
“倒是個心大的。”夏之時心一鬆，才覺得腹內空空，端起桌省的半碗米油，一口氣灌了下去，沈青青忙去廚房給他端了一碗白米粥，一碟小菜。
謝過沈青青，夏之時悶頭吃了起來。
“哥，這是怎麼回事？不是給女家相看嗎？怎麼抱了一個孩子回來？”夏之行一腦門的疑問。
“說來話長。”夏之時停下筷子看了一眼牀酣睡的女嬰，將洗女一事說了。“家族興旺與否，如何是一個女嬰能左右的？之前沒遇到過罷了，既然讓我遇到了，總不能眼睜睜看着這麼點兒的孩子丟了命。”
夏之行聽了跟兄長一個反應，怒道：“無知！愚昧！江湖騙子的話豈能信？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既然兄長將她撿回來了，以後她是我們家的孩子了。大哥馬要娶新嫂子了，這孩子跟着我們吧。”
“是，前兩天信哥兒還嚷嚷着要個妹妹呢。”沈青青看了丈夫一眼，笑道：“反正我們一個是養，兩個也是養。”
夏之時是個鰥夫，如何會養孩子？少不得將孩子託付給弟妹，“只是，爲避免王家找門來，若有人問，只說我是從村外的小河邊撿回來的，千萬別提王家。明兒弟妹從我這裏拿些錢去，給孩子做幾身衣服替換着穿。我再去尋一頭產奶的母羊回來，總不好老去別人家借。”他一樣樣都安排地妥妥當當的，夏之行夫妻兩個根本插不進去話。
第二天一大早，夏之時看了一眼正吧唧着小嘴喝着米油的女嬰，拿了一個饅頭出門找母羊去了。這邊廂，聞訊趕來看熱鬧的村民還沒散去，他牽着母羊回來了。
等女嬰喫飽了，軟軟地趴在他的懷裏打着奶咯，他從昨天一直繃着的弦總算鬆了下來，這孩子算是養住了。“來了我家，雖然不能讓你喫珍饈，穿綾羅，卻能堂堂正正、自由自在地活着。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你以後是我夏家的女孩，我們是你的親人。”他想了想，說：“你哥哥叫夏仲信，你以後叫夏仲春吧。”
然而，這個乖巧的孩子在這一夜說什麼也不跟着沈青青睡，一把她放在牀她扯着嗓子哭喊，抱起來在屋來回踱步還是哭，彷彿要將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
夏之時在院子焦急地來回轉着圈，時不時問一聲“可是發熱了？”“快給喂些水，別把嗓子哭啞了。”
沈青青急得滿頭大汗，雙手早痠麻到沒知覺了，她憂心不已：“這孩子別是生病了吧？再這麼哭下去會哭壞的，你快去將梁大夫請到家來。”
夏之行拿起包被將小仲春裹起來，道：“梁大夫腿腳慢，這一來一回耽誤很多功夫，我跟大哥去梁大夫家，你在家守着信哥兒。”信哥兒早沒新來的妹妹的哭聲吵醒了，他向來乖巧，自己坐在牀跟自己玩兒。
甫一出門，夏之時立即將小仲春接了過來，他一接手，小仲春的哭聲立即小了。他吩咐弟弟：“去我屋裏把我的披風拿過來給她裹，匣子裏還有一塊碎銀子也拿。”伸手拍拍懷的小仲春，她委屈地抽噎幾聲，將臉往包被一埋，睡了。
等夏之行拿着東西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兄長將額頭貼在小仲春的額頭，他伸頭看了一眼，笑道：“這丫頭鬼精鬼精的，原來是挑人呢。”
夏之時也跟着笑：“可能是我身有奶味，小丫頭把我當成她娘了呢。今天讓她跟着我睡吧。”
“那怎麼能行？”沈青青伸手要將小仲春接過來，“大哥明天還得課呢，況且這麼大點兒的孩子晚要喫要拉的，一個大男人哪裏會這些？”
“不會學是了。”夏之時不以爲意，“女人能做的事情，男人自然也可以，你教我該怎麼做，我試試，若是不行再讓她跟着你。”
夏之時在外人眼裏，是個斯儒雅好說話的好先生，但只有親人知道，他一旦決定了的事情，誰也休想更改他的意思。沈青青無奈，只好讓丈夫將小爐子、尿布等物搬到兄長的房間裏，一邊不放心地叮囑：“小爐子溫着羊奶，小仲春晚要喂好幾次奶，羊奶不要太熱也不要太涼，喂之前可以先在手背試試溫度。”然後又親自示範了一遍如何換尿布，最後滿腹擔憂地說：“要是大哥搞不定了，叫我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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