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大哥喜得佳婿。”夏之行笑着向身旁的兄長拱手。
“出去說。”夏之時臉的笑止不住,指指門外,兄弟兩個並肩而行。
原來是兩人吵架聲音太大,將其他人都驚動了,尤其是夏家兄弟,生怕自家孩子喫虧,忙不迭跑了過來。
“仲春拜託你的事情怎麼樣了?這孩子沒白養,懂得感恩。”
“我想好了。”夏之時坐在前院的石凳,說:“仲春沒有被仇恨矇蔽雙眼,這一點我很欣慰。可若讓她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去做天大的善事並不現實,所以我想着,不如讓她去育嬰堂幫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養育所?”夏之行問道:“可是官府建在城東的那個育嬰堂?”
“正是。”夏之時頷首,“棄嬰殺嬰陋習古已有之。當時人頭稅重,百姓養不起那麼多孩子,於是孩子一生下來丟棄在路邊,或直接殺死。到了今朝,朝廷實行攤丁入畝制,百姓不再棄男嬰、殺男嬰,但因爲重男輕女和厚嫁之風盛行,被棄殺的大都是女嬰。歷朝歷代都頒佈禁止棄嬰殺嬰的法令,但都屢禁不止,先帝在位時曾令各地設置育嬰堂,行下效,的確起到了一些作用。自當今繼位後,曾言此舉雖是善舉,卻非急務,有所好,下必甚焉,歷任官員不敢撤銷育嬰堂,卻也不肯多花心思在這邊。”
“育嬰堂恐怕已經名存實亡了吧?爲何大哥還讓仲春去哪裏?”夏之行不解。
“難道還有更好的地方可去嗎?”夏之時說:“育嬰堂並沒有徹底消失,讓仲春去那裏看一看,學一學,至於以後想怎麼做,該怎麼做,由她自己定。我們做長輩的可以在她迷茫的時候指一個方向,卻不能一輩子陪在她身邊手把手教她。”他嘆息一聲:“若沒有出那件事,我會讓她藏在家裏,小心翼翼地呵護着,可經歷了那件事,我並沒有將她一輩子護在羽翼之下的本事,她必須學會成長,成長爲一個強者,讓魑魅魍魎拿她無可奈何。”
可憐天下父母心,大約是如此吧。
“原本因爲那件事,仲春在外邊的名聲並不好,她再出去拋頭露面,恐怕??????”夏之行憂慮。
“打破壞形象的最佳辦法是塑造一個好形象。”夏之時並不擔心這個,“做人,名譽固然重要,卻不必活在別人的口舌之。謠言止於智者,謠言止於行者。”
待到晚間,夏之時將自己的打算告知了夏仲春。夏仲春沉吟了一會兒說:“好,我明天下午去看看。”
“先不着急,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明天讓你嬸嬸找人牙子來,給你買個丫頭,到時候你帶着丫頭去。”王家隨時可能下手,他不敢拿女兒的性命開玩笑。
“還是不用了吧,怪彆扭的。”夏仲春不肯要。
“劉家家大業大,家奴僕成羣,你難道因爲彆扭要將人都打發出去?”夏之時難得對女兒嚴厲,“過幾年你要嫁人了,御下之道也該學起來了,別到時候被個下人欺負!”
“那麼多下人,你一個個能揍得過來?!趕緊把你的漫不經心收起來,老老實實給我學管家!”
“大哥,孩子還小呢,我慢慢教她是了。”沈青青站出來打圓場,怕夏之時不放過夏仲春,馬轉移話題:“說起來,離仲春出嫁沒多久了,她的嫁妝應該準備起來了,別的都好說,衣服布料到跟前再買,只是打傢俱的木頭現在該尋摸了,打一整套陪嫁傢俱,得花好幾年的功夫呢。”
“我着什麼急啊。”夏仲春將在旁邊看熱鬧的夏仲信一指,“哥哥還沒娶嫂子呢。”
“跟我沒關係啊。”夏仲信見火燒到自己身,忙撇清干係,“男子漢何患無妻?等我考進士再說。”
夏之時問:“信兒的婚事你們是怎麼打算的?我有好幾個朋友都向我打聽呢,你們要是有意,相看相看。”
“不着急。”夏之行放下茶杯,說:“我跟信兒商量好了,等他參加了明年的秋闈再說,到時候能選擇的更多,於女家而言,也有面子。至於大哥的那些朋友,勞煩你轉達我的意思。”
“好,你們有打算好。”夏之時頷首。
夏之行夫妻對看一眼,說:“劉家富貴,咱們給仲春的嫁妝不能寒酸了,我想着家裏還有幾百兩銀子,理應拿出來多置辦一些田產給她陪嫁過去,有一份不薄的嫁妝,不至於讓她在婆家受氣。”
“不行!”
“不行!”
夏仲春父女異口同聲地拒絕。
做父親的說:“家裏多少錢我清楚,都拿出來給她做嫁妝,信哥豈不是什麼都沒有了?不行不行。”
做女兒的說:“都給我了哥哥拿什麼娶媳婦?咱家是這個家境,劉家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打腫臉充胖子?在婆家受不受氣並不在嫁妝,而在於個人的本事。劉家真要欺負我,大不了我和離回家,難道爹爹和叔叔不肯讓我進門?”
夏之行哭笑不得,“你們父女兩個倒是意見一致。男人和女子不一樣,男人可以出去建功立業,自己掙下一份家業,女兒家卻被各種各樣的規矩束縛着,正需要一份嫁妝做依仗,不至於做什麼都要向男人伸手。”
“那也不必給那麼多。”夏之時一拍桌子,“我做主,拿出二百兩銀子置辦田產,再拿出一半的銀子給她置辦嫁妝是了。”
“我有手有腳的,能自己掙家業,都給了妹妹也使得。”夏仲信對自己很有信心:“現在的我已經能自己掙錢了,以後也能掙錢養家。”他字寫得好,經常接一些抄書的活兒,零花錢已經不用伸手跟父母要了。
夏仲春瞪他一眼,“誰在意你過得如何,我是心疼未來的嫂子,總不能讓人家一進門跟着你受苦吧?咱家的女兒是女兒,別人家的女兒該來咱家受苦嗎?”凡事但凡能將心心,能省去很多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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