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仲信邊一邊扣着釦子邊往外走,聽到動靜回頭說:“快回屋去,別凍着了。”
“哦。”夏仲春縮回腦袋關了房門,回到牀邊卻睡不着了。這麼早來叫門,聽着還挺急,應該是有急事,索性將衣服穿戴整齊,萬一真出了事,也能照應着。
等她將衣服穿戴好,被子疊整齊,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她拉開門見是臘梅,問道:“外頭髮生什麼事了?”
“昨天縣衙破獲了一起拐賣人口案,捕快們順着線索找到了人販子的老巢,救出了不少的孩子,這些孩子一時間找不到落腳的地方,縣太爺讓人把他們送到育嬰堂去,老爺已經過去了,他走之前讓我來叫小姐。”
“那咱們這過去。”夏仲春一腳邁出門檻,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臘梅很機靈,夏只時前腳出了二門,她後腳跟了去,所以完完整整地聽到了衙役跟他的談話,此刻正跟夏仲春複述:“昨天花燈節有個婦人丟了孩子,哭喊着去找巡邏的衙役,衙役們立即阻止人手去尋孩子,並令人關閉城門,不得放任何人出去。有個人見城門關了慌了,哭着說孩子生病要急着趕回家,衙役好心給他指了一個醫館,他死活不肯去,還不讓別人看他懷裏的孩子,衙役起了疑心,假意放他出城,卻偷偷跟在他身後找到了他們的老巢。”
“天理昭昭。”夏仲春微微喘着氣,“一共有多少孩子?是男是女?”
“大概有二十多個,有男有女。”
“這麼多?”夏仲春驚呼一聲,咬牙切齒道:“這幫人真該千刀萬剮!”
“可不是!”臘梅憤憤:“不知道破壞了多少個美滿的家!”
兩人趕到育嬰堂的時候,這裏熱鬧的像菜市場,孩子們高一聲低一聲的哭喊聲,能刺破人的耳膜,直達心靈。
房間裏已經站滿坐滿了孩子,還有的不肯進房間,站在院子裏哭嚎。
“仲春,你終於來了?”夏仲信正抱着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哄着,乍然看到妹妹進來了,頓時如釋重負,將手裏的孩子往她手裏一塞,逃命似的進了廚房,“我去燒水!”
夏仲春啞然失笑,顛顛小女孩瘦弱的身子,伸出袖子輕柔地給她擦着臉的眼淚鼻涕,“小妹妹,你叫什麼呀?餓不餓?渴不渴?”
或許是夏仲春的懷抱太溫暖了,小姑娘不自覺地往她懷裏靠了靠,“我叫春雪。”
“春雪?你的名字真好聽。”夏仲春抱着她外屋裏走,邊走邊吩咐臘梅,“你去廚房看看,少一鍋水,再熬一鍋粥,不用太稠,他們可能好幾天沒好好喫飯了,先喝點稀的緩一緩。”
她想了想,揚聲叫道:“哥,你出來一下。”
夏仲信立即從廚房裏鑽出來,“什麼事?”
“哎,我這去。”對於一個遠庖廚的書生而言,燒水做飯什麼的,寫八股都難,他巴不得乾點兒別的去。
這般安排好了,夏仲春才抱着春雪進了屋。或許是夏之時身有種異的親和力,小孩子們都愛往他跟前湊,有坐懷裏的,有抱胳膊的,還有抱大腿的,整個身掛滿了哭哭啼啼的孩子。
“噗嗤!”夏仲春不厚道地笑出聲來。
“你還笑?”夏之時滿臉無奈,又不能把孩子們從身撕下來,只好向女兒求助。
夏仲春將春雪放在地,將小猴兒們一一從父親身撕下來,邊撕邊問:“縣衙的衙役呢?”
“他們追了人販子一晚,又將這些小娃娃們送過來,早累得夠嗆,還得回去審訊人販子們,我讓他們回去休息了。”解放了雙手的夏之時活動活動胳膊,將一個扁着嘴要哭不哭的小女孩抱起來,說:“全擠在這裏不是辦法,得趕緊把其他房間都收拾出來。”
“那幾件房子很久沒住人了,收拾得有一會兒功夫,另外還得用火盆烤一烤,不然溼氣太重,孩子們住進去對身體不好。而且,我雖然叫陳嫂子過來幫忙了,但一下子來二十多個孩子,實在忙不過來。”
夏之時沉吟片刻,說:“先找附近的住戶問問,看她們願不願意來幫忙,多給些工錢,先將這段艱難的日子過了再說。”
可是現在她們都脫不了身,根本沒功夫出去找人啊。夏仲春愁眉不展。
“別愁了,車到山前必有路,等會兒讓你嬸子和胡嬸子也過來幫忙。”夏之時看看外頭的天色,說:“突然多了二十多個孩子,開銷陡增,我得找其他監理商量錢糧的事情。”
“霍監理那個老摳,肯定不會痛快出銀子的。”夏仲春撇嘴,這幾個月淨跟這老狐狸鬥智鬥勇了。
“不會。”夏之時篤定一笑,“他肯定會痛快地出銀子的。”
夏仲春剛開始不解,後來才反應過來,縣太爺能不能往走一走,全靠這個案子了,這麼大的天大的政績,縣太爺豈會允許底下人拆他的臺?這次,別說花育嬰堂自己的錢了,是讓他自己掏腰包,他也樂顛顛地掏。
“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咱們這裏要換縣太爺了。”
“別瞎說。”夏之時輕斥一聲:“你這孩子說話沒遮沒攔的,謹言慎行!”
夏仲春偷偷吐吐舌頭,笑道:“我知道了,爹你快去忙你的吧,這裏有我呢。”
看着一地的小蘿蔔頭,夏之時微微嘆息一聲,“好,我先走了,有事讓你哥或者臘梅去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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