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希元咬着牙說：“搜！繼續搜！”
“大人，這已經是晌午了，先用飯吧。”劉潤清說：“我已經吩咐家裏送了些湯飯過來，知道大人現在沒有胃口，多少喫一點吧。”
段希元的確沒有胃口，但別人的盛情卻不能退卻，勉強喫一碗米飯不吃了，幹活的捕快們則輪流岸喫飯，吃了飯休息一會再繼續幹活。他們搜查的範圍越來越大，將一里地範圍內都搜了個遍，在黃昏前一共搜到十三具骸骨，無一例外全是嬰兒骸骨。
陳浩說：“我們將每一寸土地都翻了一遍，目前找到的是這些，據仵作判斷，這些都是近兩年的，再久遠的或許被衝到別的地方，或許被掩埋在更深的河沙裏了。”
“一里地的範圍內找到了十三具嬰兒骸骨，本官實在無法想象，這條奉河裏到底埋葬了多少屍骨，說不定一個村子的人都多。”段希元痛心疾首：“女嬰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做父母的怎麼心這麼狠？”
一直守着看熱鬧的百姓有膽子大的，站出來說：“這也怨不得那些父母，女兒家養來養去，不能幹重活，又不能養老，還不能傳遞香火，到大了還得賠一筆厚厚的嫁妝，怎麼算都不划算，要是能養得起，誰會這麼狠心呢？”
夏仲春立即站出來反駁：“怎麼養不活了？能養活兒子能養活女兒，只不過是覺得養女兒不划算不肯養罷了。說起來，養兒子是真心喜歡兒子嗎？無非是覺得兒子更有用罷了，說來說來，無論兒子還是女兒，都是這些無良父母手裏的工具罷了。”
“你怎麼這麼說話呢？”說話的大爺頓時不同意了，“養不起是養不起啊，留下來也是餓死的命，還不如早點兒送她們去投胎，說不定下輩子能投生在一戶好人家。至於兒子，可是要延續香火的，跟丫頭片子能一樣嘛，自然是省喫儉用也得養活了，不然家裏的香火要斷了。”
“是是。”立即有人附和，“這種事屢見不鮮，誰家沒扔過女娃兒啊？”
棄女嬰、溺女嬰，是祖傳下來的風俗，大家都見怪不怪了，他們並不覺得溺女嬰有什麼過錯，唯一感慨的是：“扔水盆子尿盆子淹死是了，拴石頭沉入河底，還不讓女娃兒去投胎，這招太狠了。”
他們不覺得棄嬰溺嬰有什麼過錯，有過錯的是手段太過狠毒。
“當了殺人犯還覺得自己有理了？”夏仲春立即反駁回去：“屢見不鮮的事情難道是對的？女嬰也是人，生下來殺死他，是殺人犯，殺人犯要被砍頭！”
“那砍的人海了去了！要是扔了自己的女兒都算殺人犯的話，那全縣得有一半人得拉出去砍頭。”
這些人，從骨子裏不將女人當人看。
猛地，她推開劉潤清哈哈大笑，笑聲傳的老遠。所有人都被她的笑聲鎮住了。
夏仲春笑着說：“你們知道爲什麼江州大旱嗎？是因爲你們這些人沒有人性不僅棄嬰溺嬰，還在龍王面前明目張膽的溺嬰，龍王行雲布雨，普救衆生，象徵祥瑞，你們在他面前做下如此沒有人性的事情，他能保佑你們纔怪！你們不僅得罪了龍王，還得罪了閻王爺，每個人的生死都是寫在生死簿的，你們枉顧閻王爺的安排，擅自修改女嬰的生死，你們覺得閻王爺會怎麼辦？讓你們窮困潦倒，讓你們疾病纏身，讓你們兒孫不孝，這是神明對你們的懲罰！”
她喘了一口氣，笑道：“你們那，將天地下的神明都得罪了個遍，鬼都不會保佑你們的。”她指着祭壇豐盛的祭品，“這些祭品能贖了你們身的罪過了嗎？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你們的報應到了！”
“你怎麼詛咒人呢！”有人不滿地叫道：“你少在這裏危言聳聽，別的地方也這麼幹，怎麼龍王沒去懲罰他們？”
“有句話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天給了你們一次又一次的機會，然而你們非要往死路走，誰也救不了你們。”夏仲春說：“你們且等着吧，只要你們改不了這一點，天不會降雨。不信，咱們走着瞧！”說完，將劉潤清一拉，回家去了。
段希元：“夏掌櫃說的不錯，有道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若是一個人作惡，天只會懲罰那個人，若是天懲罰某個地方的所有人，那是所有人都犯了惡。從今往後，吳川縣杜絕厚嫁之風，也不得索要豐厚的聘禮，不得將女嬰丟棄溺死，否則以殺人罪論處。若是養不起，可以向官府求助，官府合適之後發放腰牌，嬰兒的父母可以憑藉腰牌每月領取六百的補助，一共可以領取兩年的救助。凡是在外邊遇到棄嬰的，請送往育嬰堂並且可以領取一兩銀子的獎勵。若大家想活下去，把這個惡俗改了，否則一起喫苦受累吧。”
說完，他命令陳浩將十三具嬰兒骸骨妥善安置在龍王廟，三日之後請高僧誦經超度。
這天以後，全縣百姓都在討論這個問題，有人說夏仲春是危言聳聽，有的人卻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更有一些心虛的人偷偷在家裏焚燒紙錢，至於給誰燒的，只有鬼知道了。
又過了一些日子，老天還是一滴雨都沒有下，而且氣溫升去了，乾旱情況也越來越嚴重。
這下，原本不信因果報應的人，這會兒也不得不信了。他們跪在龍王廟廟前虔誠的懺悔禱告，許諾再不會棄嬰溺嬰。
同時，縣衙接到好幾戶人家的求助，這些事兒段希元給劉潤清和夏仲春撥了兩個人，撒手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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