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上三竿,我懶洋洋爬起來,懶洋洋地跟一看就起的很早,簡直狗精神的林子然打了個招呼,狼吞虎嚥吃了一頓精緻的清粥小菜,然後抹抹嘴上的米香味,坐在門前的石板上曬太陽。
林子然賴兮兮地蹭在我旁邊,看我挑逗店門口一隻大黃狗。
“乖乖,過來,”我用很嗲很嗲的聲音跟狗講話,那狗樂顛顛地跑過來,順從地被我摸了摸頭。“來,告訴姐姐,你說今年姐姐的財運旺不旺啊旺不旺”
那狗很配合地叫了一聲:“旺”
“哎真乖”我滿意地點點頭。
一旁林子然笑了個支離破碎,煞風景地東倒西歪。
對面燒餅鋪跑出來一個麪人,短短的毛茸茸的頭髮,沾着蓬鬆的麪粉沫;臉上均勻地抹着白裏透黃的麪粉,顯得嘴脣蒼白表情呆滯,只留着晶亮的一雙眼睛,表示這只是個效果比較奇葩的活物。
因爲個子矮,身上的白色工作服顯得有點可愛地過長,只見這麪人風風火火地從燒餅鋪衝出來,操着流利的方言訓斥我面前的狗狗。“大黃瞧儂那點出息撒,見到城裏水靈靈的漂亮姑娘就拔不動腿沒得嚇壞了人家小妮子噻”
老身承受不了這跟訓男人一樣的刺激,估計把稱呼換一換也差不多了,當即就笑瘋了,一邊抽抽一邊說:“大嬸,你們家的狗兒聰明地很,太太通人性了”
麪粉人看到我,愣了好幾愣,突然大叫:“沫兒”
我傻了,糊糊塗塗地看着她:“啊您叫我什麼”
麪粉女人欣喜若狂的眼神逐漸消退,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說:“瞧我,都好幾十年了,怎麼可能還是個小姑娘。對不起啊姑娘,我老了犯暈,認錯人了像,太像了。”
老闆娘從店裏拿了兩杯果汁,衝燒餅大嬸笑罵一句:“餅嬸,只怕每次嚇壞人家的不是你家大黃,是你這個老東西吧”
燒餅嬸用晶亮的眼睛瞪了老闆娘一眼:“臭妮子越發沒大沒小。讓人家城裏人看笑話”
林子然眉眼彎彎地看着我抽風一樣地笑,眼角眉梢都是暖意。
一個老頭穿着整潔的對襟褂從不遠處悠悠走來,光頭圓臉,額頭上三條整齊的紋路,顯得有些神祕又有些滑稽。
這次我毫不猶豫地就記起,這不是在酒樓說書的那大爺嗎上次看見他還在學校對面飯館啜筷子呢怎麼哪
哪都是他呢天意湖這麼遠的地方也可以不期而遇
他說:“輪迴的開始與終點,悲劇的起始與爆發,你不可抗拒命運”
我生生愣住,看着他神祕莫測的面容,莫名其妙的寒意從後背升起。林子然察覺出我的不對勁,拍拍我的肩膀:“若若怎麼了”
我搖搖頭說:“沒啥沒啥”可是眼睛仍然不受控制地向老頭那邊瞟。
說着餅嬸就注意到了那老頭,毫不猶豫地就叫開了:“荒伯還說呢咱們鎮上就有一個專門嚇唬小姑娘玩的,就是儂這老貨沒事玩啥子玄虛,趕緊去拿你的燒餅,躲在那裏弄啥子彎彎繞撒”
那老伯訕訕地笑了笑,但仍舊回頭深深看了我一眼,進門去了。
餅嬸淬了他一口,然後過來用沾滿面粉的手拍拍我的背。“乖囡囡,不要怕哦,那是我們鎮一個老光棍,六七十歲了還天天出來嚇唬小姑娘,嚇哭了好幾位了。”
我汗顏,不禁問:“這大爺是不是在s城裏明月湘說書”
餅嬸冷笑一聲:“說起來,這個人家裏還是有些淵源的,他們家祖上是遠近聞名的陰陽師。和那種空有嘴皮子的半吊子陰陽師不一樣,據說他們家族是有什麼祕寶的,聽說和天意湖當年的那對男女失蹤還有些關聯。總之這個家族盛極一時,神祕地很呢只不過文革以後被打壓地不行了,到荒伯這一代,聽說他資質不好,乾脆技藝祕術什麼的都傳不下去,幾十代了哦,一下子就頹敗了。。倒是荒老頭長了個好嘴皮子,什麼西遊水滸英雄傳說的一套一套的,就靠這些話本子謀生。這些年搞什麼文化遺產,他還挺喫香。可惜哪”
我聽林子然輕輕笑了一下,心下也有些不屑。祕術陰陽只怕是故弄玄虛。但還是忍不住問:“那他們家那祕術祕寶之類的,就這麼失傳了”
餅嬸用手扇了扇風,噗噗噗往下掉了好幾撮白粉,想了想說:“他們家老爺子,荒伯的父親還在吧深居簡出的,身體又不好,好多年沒見過他了呢不過聽荒伯喝醉了說過,他們家的祕寶還是由老爺子親自管着,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子然聽得無聊,推了推我:“好了啦,岑小若,別犯懶了,我們去逛逛。”
餅嬸一聽眼睛就亮了:“喲,你們這是要去遊湖了嗎等着,我給你們包幾個燒餅。湖上陽光好,嚼個餅子那般有意思來”
溫暖世俗的關懷,絲毫不加掩飾的熱情,紅塵俗世的溫暖。我心情突然就變得很好,用力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