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紅妝餘罪:金絲雀 >第一百二十章 她比我可憐
    我想起來那個趙局長了,我聽說過這個人。一年多以前,我和林礫在那家西餐廳喫飯的時候,曾經看見過許露希同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拉拉扯扯舉止親密,而那個老頭,就是這個稅務局的趙局長。

    這確實不是一件小事。

    事情發生在echo,而林礫剛纔約的人也是在echo,我心裏疑竇頓生。這件事恐怕不是單純的夜店小姐誤殺人,而是有準備,有預謀的。而策劃這整件事的人,很可能就是林礫。他之所以生怕我要跟着去,就是因爲怕我的突然出現會破壞他的計劃。

    我不知道這件事情許露希有沒有參與其中,我只覺得有點恐怖。如果這真是他們設計的局,未免有些太血腥了。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我知道林礫一向對許家的產業有極大的野心,他也一直都在布他的局,沒想到他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就是這麼聳人聽聞的殺局。

    國家在稅收上的打擊力度一向都很強,一旦發現偷稅漏稅,罰款也罰得相當重,幾乎能罰到叫整個企業傾家蕩產的地步,而且相關主導人員還可能面臨着判刑。

    商場上的事,我雖然懂得不多,但多少也有耳聞。像許家這麼大的家族,盤根錯節,自然也有很多陰暗面和不得已爲之的事。爲了支撐這麼龐大的產業,爲了養活旗下無數的員工,同時還要參與激烈的市場競爭,很多時候,想要降低成本增加利潤,只能在某些方面,打着“合理避稅”的旗號,實則打擦邊球偷稅漏稅。

    從前許家財大氣粗,勢力龐大,自然沒有人去故意爲難許家。可現在,本來就已經面臨着內憂外患,而趙局長正是管稅務的,再加上這個結死了的樑子,恐怕許家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

    但秦家,卻毫無被牽連下水的蛛絲馬跡。

    也就是說,秦家在名義上作爲許家的盟友,而實際上,卻摘得一乾二淨,秦公子根本就沒給許素菲任何幫助。

    一個人,再冷面冷心,又何至於此,更何況許素菲還懷着他的孩子。

    除非,這所有的一切中,原本就滲透着秦公子的陰謀。

    若真是如此,他要獨自承受多少

    我自認爲還沒有辦法做到十分絕情,當初秦公子對我的好,一絲一毫我都銘記於心。葉老虎和杜大成派人劫持我的夜晚,他曾徹夜不眠,心急火燎地尋找過我。他也曾給過我一個寬厚堅實的懷抱,替我遮風擋雨。如今我們之間,我根本說不清到底是誤會還是了斷,可我忍不住牽掛他。

    在一場血腥的陰謀面前,我忽然覺得生命如此脆弱。也許哪一天,我也會像他們一樣,死於這陰謀的糾葛中。如果我只剩下極其短暫的時間,我不得不承認,我最大的牽掛,一是我的兒子,第二個就是秦公子。

    我還是忍不住想念他。

    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也許我會遭遇飛來橫禍,也許整個地球都會毀滅,而我此時忽然變得感性起來,我很想再看他一眼。哪怕,只是遠遠地再看一眼而已。

    我從牀上爬起來,胡亂地抓了抓我有些凌亂的短髮,裹上一件外套,自己跑到外面去。一輛出租車在我面前停下,司機把窗戶搖下來,問道:“小姐,要去哪裏”

    我其實此時並沒有決定要去,可是腦子一恍神,張口就報出了牡丹園的地址。

    也罷,那就去看看吧,也許只要看看他屋裏透出來的燈光,我就心安。

    牡丹園的小區門衛認得我,我衝那個保安笑了笑,得以進入小區裏。

    我覺得自己的雙腿幾乎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朝着那熟悉的地方走。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是從前的樣子,沒有絲毫的改變。只是從前,我是住在這裏的人,而現在,我是一個過客。

    我在樓下停住了腳步,擡頭看樓上客廳的窗子,偷着橘黃色的燈光。我不知道那桌角上的花瓶還在不在,裏面可還有一束紫色的薰衣草,在等待它的愛情

    我站在樓下,手撫上防盜門,輕輕一推,門竟然沒有關,一下就被我推開了。

    我沉吟了片刻,終於忍不住,擡腳一步一步走上了樓梯。

    我知道他平時離開caesar的時間,都比較晚,總要接近午夜。他大概剛回來不久,根本就沒有關門。我心跳得很快,腳步卻很輕,我害怕他因爲聽見我的腳步聲而迅速把門關上。

    一直到我站在了門口,他都沒有發現我,而我已經看見了他坐在沙發上的背影。

    屋

    裏的一切都是熟悉的樣子,簡單而有些壓抑的佈置,同我離開的時候沒有絲毫改變。甚至那桌角上的花瓶也還在,可是那花瓶裏,卻是插着一束紫色的鳶尾。

    我並不喜歡這種花,鳶尾看起來總有一種殘缺不全的感覺,讓人心裏不是那麼舒服。對我來說,生活已經有夠多的缺憾了,所以我更喜歡看起來色彩明媚形狀完整圓潤的花。在我的印象裏,秦公子也不見得有多喜歡這種花,他甚至根本也不大關心花瓶裏插沒插花。

    屋裏這一束鳶尾,讓我有一點異樣的遲疑,原本想要立即喊出的一聲“秦奕”,暫時地停留在了喉嚨裏。

    我深吸了一口氣,想擡腳走進去,可我還沒來得及動,身子便像被釘在了門口的地板上。

    我聽見屋裏有人在說話,並不是秦公子一個人。

    我再瞭解他的習慣不過了,他從來都不喜歡別人進他家的門,就連三個最得力的司機,也只在樓下等着他,幾乎從來都不進門。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幾乎是唯一一個得到他的許可可以隨意進出他家的人還被禁止隨意進出他的臥室。

    我的心咚咚地跳了起來,是什麼人在他家

    我朝着門口的陰影裏側了側身,好讓屋裏的人不那麼容易看到我。這時我聽清了秦公子在說話:“怕你家裏人着急找你。”

    這時沙發裏的另一個人坐起來,我可以從背影看出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長髮披肩,溫柔可人的樣子。看她坐起來的姿態和位置,方纔她大概是趴在秦公子腿上的。女孩子的聲音柔美,帶着幾分哽咽,梨花帶雨,楚楚可憐:“我不想回去,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爸爸媽媽,秦奕,你留下我吧,我會做很多事的,我也會做飯洗衣,我還會”

    又是一個請求他收留的女孩子,和我當初一樣。她叫他秦奕,直呼他的名字,聽起來很親近。我多麼想大聲地喊出來,叫秦公子不要留下她,我不想看見另一個女孩子留在他身邊。可是我不敢喊出來,我的喉嚨像吞了鉛塊一樣梗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感覺臉上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劃過,用手一摸,才發現我自己是在落淚。

    我只是在心裏無聲地吶喊,希望他能拒絕,可是我聽見他說道:“那你就先在住下吧,歇幾天。等你心情好些了,再說回家不回家的事。”

    女孩子依然在低低地嗚咽,秦公子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伸出手來攬着她的肩膀,輕輕拍着,很溫和地安撫她。

    我覺得他輕輕拍在她肩上的手,似重錘一般一下一下狠狠地敲擊在我的心上。我曾經覺得,他的溫柔,全都是給我一個人的,可現在,已是新人換舊人,我早就成了被拋在腦後的那個,不知被遺忘到哪裏去了。

    我雙手掩住臉,任由淚水從指縫裏涌出。

    葉蘭心,十八歲,已經成了一個棄婦。

    那個女孩子依然在小鳥依人地靠在他身上,帶着一種朦朧的,如泣如訴的嗓音,“秦奕,我之前根本沒有想到你這麼有權有勢可一年以前,在福利院見到你,跟你一起做義工的日子是我二十年以來過的最美好的日子,即使你是一個窮光蛋,我我也想跟着你。”

    秦公子似乎輕嘆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雨夢,你跟着我,會受苦。”

    雨夢

    我瞬間想起那個名字來,雨夢,她是韓雨夢,安縣公安局那個韓隊長的女兒韓雨夢,曾經也被秦公子算計到他的佈局裏去了,慘遭小混混強暴,似乎在之後住了很久的院,精神大受打擊。而我看到她的背影,也想起來在學府路,我曾經見過的那個女孩的側臉,雖然我此刻依然看不到她的正臉,但我基本上可以確定,就是她。

    她剛纔說到一年以前,大概就是秦公子剛剛失蹤的時候。那時候秦公子消失不見,所有人都在找他,找遍了省城乃至周邊市縣的每一個他可能出現的地方,都找不到他的蹤跡,原來他躲在福利院裏做義工。

    很多單獨的信息像珠子一樣,再一次在我腦海裏連成了一串。

    紀迎雪在大學城拍到的照片,我在大學城裏看到的他和女孩的身影,他從那個時候,就已經佈下了局,把韓雨夢給拉下了水。花一般的女孩,無端受了這樣的摧殘,可她一定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秦公子在背後推波助瀾的。她執著地跟着他過來了,也許是從家裏逃出來的,懷着單純的心思,求他收留,而他現在,依然還戴着一副溫情脈脈的面具,像當初對我一樣。

    我覺得韓雨夢比我更可憐,她或許從來都不知道秦公子是什麼樣的人。我站起身來,用衣袖擦一擦臉上的淚水,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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