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瞳的陰鴉藏在窗邊的陰影裏，靜靜的觀察着。
分魂走爭奪香火之路，需匯聚天下願力，然而願力乃生靈內心的意願所至，非脅迫或精神上的控制所能誕生，因此即便強如主宰，亦無法強求。
若在鴻蒙萬國，霸帝的信仰無處不在，顧辰可輕鬆匯聚天下願力。
然而在這磐巖古界，他本無根浮萍，如今又身陷詭祕，願力便顯得彌足珍貴。
少女純粹的信仰，或許便是百川成海前那一汩涓涓細流。
院內，一行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閣樓的寧靜。
“紅雨，你可睡了？你大伯與我有要事和你說。”
閣樓上的少女聽聞，匆匆忙忙按下神龕旁的機關，神龕迅速隱入了牆中。
少女收拾好痕跡，匆匆忙忙下樓，似乎，她供奉人族大帝的行爲是種禁忌。
“爹，大伯，那麼晚了有什麼事嗎？我正在收拾後天的行囊。”
名爲越紅雨的少女開口，聲音比獨處時清冷了許多。
她不施粉黛卻已是沉魚落雁之容，身形纖細卻不是隻有骨皮，而是恰到好處，最是少女風姿綽約的年華。
“紅雨，行李先不用收拾了，情況有些變化。”
越紅雨的父親面露爲難之色，他身旁的越家家主，則是一臉嚴肅。
“爲何？發生了什麼事？”
越紅雨秀眉微皺，平日裏家主大伯是從來不曾來她這住處的。
父親支支吾吾，唉聲嘆氣，越家家主見狀，代其開口。
“紅雨，今日瀧山軍的黑旗入我曼陀羅城徵兵，此事你可聽說了？”
越紅雨點點頭。“瀧山軍這一年來四處徵兵，這事並不讓人意外。只是我已考入霓凰書院，瀧山軍應該不會爲難我。”
越家家主搖了搖頭。
“霓凰書院勢力不俗，瀧山軍的確會給幾分面子，這事本與你無關。”
“可徵兵的是黑旗，這支軍隊在瀧山軍中是出了名的殘酷暴虐，城中各大勢力都不願把自家的子弟送進去。”
“珂族族長今日召見了我，威逼利誘，讓我越家把你前往霓凰書院的名額讓出來，給珂族族長之子珂隆。”
越紅雨的臉色當即變了。
“讓出來？怎麼讓，我是憑自己的本事考進霓凰書院的，憑什麼讓給他們？況且霓凰書院怎麼會接受別人頂替我？”
“珂族在霓凰書院本有點人脈，只不過今年名額招滿了不好安排。珂隆頂替你的身份進霓凰書院，等到了那裏木已成舟自然有人打點善後。”
“珂族最主要的目的還是避開瀧山軍的徵兵，那珂隆深受珂族族長寵愛……”
越紅雨俏臉生寒，打斷道：“大伯，你可是已經答應了？”
越家家主被打斷，臉露一絲不愉。
“紅雨，你要知道珂族乃曼陀羅城第一勢力，我越家又豈能得罪他們？”
“特別這一年來，因爲神霄帝君死於我人族的神祕大帝之手，使得雷域各地對我人族前所未有的敵視，我越家早已是如履薄冰。”
“珂族既然開口了，我便沒有拒絕的餘地。”
越紅雨聽着臉色逐漸發白，看向自己的父親。
“爲了考入霓凰書院，我努力了很多年，豈能因爲這種理由而放棄？”
“異族對我人族的敵意早有，越家本該早做準備，這回讓出霓凰書院的名額，下次他們只會要的更多，逐步蠶食我越家的根基。”
“大伯，我選擇霓凰書院是有理由的。霓凰書院的高層有來自人間的強者，舉族遷徙人間，纔是我越家的未來……”
越家家主聽的不耐煩，擺擺手。
“一個女兒家操心這些做什麼？我知你捨不得，但一切要以大局爲重，以越家爲重！”
“此次越家讓出名額也並非沒有好處，珂族族長說了，那珂隆早已傾心於你，此次你爲他犧牲，會讓他娶你。”
“我們兩族聯姻，越家在曼陀羅城便再無人膽敢招惹。你嫁入珂族，從此榮華富貴也是享用不盡。”
“你雖無法去霓凰書院，但你未來的夫君能去，都是一樣的！”
越紅雨神色逐漸憤怒，她父親也是震驚的擡起頭。
“大哥，你之前並沒有說過這事。那珂隆據說好色無良，紅雨嫁給他豈會幸福？”
越紅雨眼眶發紅，期待的看着自己的父親。
“爹，若家族真的需要，我可以讓出書院的名額。但讓我嫁給那珂隆，我絕不答應！”
越父爲難的看着兄長，越家家主卻是徹底冷下了臉。
“這事由不得你一個女兒家做主！二弟，此事我已答應了珂族族長，休再多言！”
越父滿臉猶豫，欲言又止，見越家家主語氣斬釘截鐵，最終是嘆了口氣。
“紅雨……珂族強盛，那珂隆又是未來的族長，你嫁給他未必是壞事……”
後面安慰的話越紅雨已經聽不進去了，心裏滿滿的都是失望。
她知曉大伯在越家大權獨攬，自己父親向來懦弱，可未曾想，他連爲自己爭取片刻都做不到……
閣樓被鎖了，小院外也有府衛把守。
越家家主安排了一切，不給越紅雨逃跑的機會，要關押她到一切塵埃落定。
這一晚越紅雨心灰意冷，久久不能入眠。
她自幼勤奮苦修，既學經緯之才，也不曾落下武道術法。
她心懷夢想，心懷天下蒼生，本以爲自己是雛鷹，早晚能振臂高飛。
卻不曾想，個人的努力，在家族利益的面前不堪一擊，到頭來她只是個無力握住自己命運的女娘。
世界很大她知曉，她嚮往山河的遼闊，嚮往人傑的豪邁，嚮往從書裏從旁人耳裏聽到的，漫天神魔一劍斬之的俠義，衝冠一怒爲紅顏的柔情……
越紅雨不甘認命，淚沾溼了枕頭，思索着脫困之法，直到精疲力竭的睡着。
閨房的窗上，一隻陰鴉望着昏睡過去的她，金色的瞳孔中泛起了波紋狀的漣漪。
大夢演術！
入夢！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白茫茫的天地中，越紅雨看到了一道高大的白衣背影。
“你是……”
她疑惑的問道，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如果是夢，這個夢太清晰了。
如果不是夢，這又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