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無當笑笑:“蛇妖天生低人一等,不配做你的道友嗎”
廣成子道:“希望你有這種自知之明。”
任無當道:“我自知,我同你一樣有智慧,我同你一樣有感情,我們說着一樣的語言,使用同一種文字,我同你做一樣的工作,呼吸同一種空氣,有着相同,甚至比你更大的貢獻,卻需要自知自己低你一等,你也認爲我等你一低,原因不是我的道德品質,也不是我的學識能力,只憑我同你的基因不同,來自不同的星球,你就認爲自己天生是高等的,是有特權的,你不覺得羞恥嗎”
廣成子大喫一驚:“你一個妖怪,妄想同神平起平坐,倒是我應該覺得羞恥”
文殊欠欠身:“所有生命都有平等的價值,我們會更偏私自己種族,但不會輕視其它生命的價值。師叔讓我們幫忙搜查碧遊宮,碧遊宮中的弟子,是否需要查檢,我們會請示師叔,剛纔我師兄失禮了。”
廣成子大怒:“文殊,你幫誰說話”
文殊再次欠身,自去請示洪開元。
我擦,我走進暴風眼了。
望君歸忽然看看雲程和龍覆海。
這兩位直接同文殊稱兄道弟了,望君歸簡直氣成一條狗。此時此刻忽然間覺得,原來瞎的
是我,文殊敢當衆說這番話,不用他爲老子做什麼,老子就能把他當兄弟。
雲程同龍覆海,給他一個“我早告訴過你”的眼神。
這三位什麼也不說,他們口才一般,只是各自上前一步,把廣成子圍在中央。
普賢與慈航互相看看,咱們是挺師兄呢,還是挺兄弟最重要的,還是挺自己吧。兩人默默地後退一步,假裝收拾東西去了。
廣成子怒視任無當,還要說什麼,忽然發現空間有點狹窄,只見望君歸那巨大的身軀再次上前一步,好象立刻就要壓到他身上一樣。
廣成子立刻就想掏武器,雲程一手已搭上他的肩:“道友,別動手,容易誤會。”
廣成子一見此情此景,也沒敢再說“誰是你道友”,默默後退一步,眼角餘光找自己師弟,師弟們表示,我們很忙,調試機器呢,要打你自己打,別濺我們一身血。開玩笑嗎你要在碧遊宮挑師叔的老巢
龍覆海眼角掃一下,忽然間發現情況有點不對,鬥君一手按劍,龜靈手握銀珠。他看一眼任無當,任無當輕輕搖搖頭。
龍覆海即時叫一聲:“多寶師兄”然後按住望君歸,給雲程個眼色:“師父快來了,千萬別動手。”兩位妖怪兄弟不過是打一仗的架式,廣成子要掏武器,他武器一出手,鬥君與龜靈就要下死手。
妖怪們真是低人一等,面對二師伯的弟子,不敢下殺手。
但是鬥君敢。
多寶本來不想出聲,這下被點名了,只得過來喝叱一聲:“雲程”然後盯住廣成子,把手從兜裏拿出來
洪開元是眼看着任無當同廣成子吵起來,他的感想就是任無當真是打不服的小強。另外一個感想就是這個廣成子應該殺死三次才解恨。
文殊過來,客客氣氣地請示:“師叔,園子與房間都已查過,沒有查到任何存儲設備裏有目標程序。如果,師叔還要查一下弟子身上有無攜帶存儲設備的話,弟子自當效勞,如果”
洪開元道:“查。”
文殊道:“只怕師兄弟們以爲是我等自專,會有誤會,還請師叔”
洪開元道:“我們走吧。”
他當然不願讓他弟子過安檢門,掃描之下,妖形畢現,有些弟子會深以爲恥。
來得真及時,洪開元目光掃過,鬥君鬆了手,龜靈珠子回囊中,望君歸與雲程頓時縮到後排去了。只有任無當仍站在安檢門,微笑下拜:“弟子見過師父。”
洪開元也不說話,看着任無當。
任無當笑笑,退後:“弟子本是怕起爭端,說我一個人過就行了,想不到沒沉住氣,衝撞廣成師兄了。”
洪開元看看鬥君,心知這倒是實話。
想當年,廣成子是黃帝的老師,好容易衆部落臣服了,鬥君趁他被師父召回,直接把玄鳥帝國國君弄成半神,推翻了前朝統治,輕鬆掌控人類社會近千年。鬥君覺得你丫手下敗將,敢讓我過安檢門我不過你敢怎樣動動手,我就直接取你項上人頭。
任無當是好漢一條,事是我惹的,我就出頭,擺不平,我當着。
洪開元只簡潔地評價她:“多事”
鬥君在天庭有地位,用不着你護着她。
任無當只是笑。
洪開元對當初衆弟子站隊一事,是真生氣了,雖然他說不可挽回時的口氣象開玩笑。任無當卻認爲是真的,所以任無當說“我收了”時,也是真的。
她不過是妖命一條,拼完算數。
洪開元叫一聲:“鬥君。”
鬥君只得欠身:“是。”
一臉憤然,大爺當年在天庭說一不二時,從沒見過這樣的嘴臉
無當笑道:“二師伯不過是疑我,我同鬥君都沒見面,真要有什麼存儲設備,也是藏在師父身上,廣成師兄,要不搜我師父”
廣成子看看洪開元,沒錯,任無當要藏什麼的話,肯定藏他師父身上,就他師父不會被查啊這兩人一向拉拉扯扯,神仙界很有名的,他猶豫一下:“師叔”
洪開元剎那臉色一變,看了任無當一眼:“你”頓住,然後露出一個慘淡的微笑:“也好,查了,就都不必疑心了。”
文殊大驚:“弟子豈敢,師叔自已小心查看就是,弟子不敢如此。”
廣成子輕聲:“儀器都調好了,一過便知,倒也方便。”
洪開元沒理這兩人,只看着任無當,你知道我不能過安檢門吧還是你想確定任無當被看得有點心驚:“弟了只是開個玩笑。”你這表情是什麼意思我沒藏你身上。
洪開元輕聲:“文殊,你幫我看一下。”
文殊只得答應一聲:“是。”接過顯示儀。那顯示儀是直接投影到眼底的,因爲掃描會暴光個人隱私,所以只有查看的人能看到投影。
洪開元從儀器前緩緩走過。
衆弟子一臉憋屈,這,這簡直就侮辱啊
文殊手裏的顯示記錄器忽然“啪”的一聲摔到地上。
洪開元回頭看一眼,笑笑。
文殊臉色慘白,面如死灰。雙手抖得,撿了兩次,才把那儀器撿起來。
他這表情,衆人都看到了,妖怪們還只當師父身上真檢出存儲器了,一時臉上紅紅白白的。廣成子問一聲怎麼了,文殊只是不停按鍵操作,廣成子無比詫異地搶過顯示器,看了一眼,也石化了。
洪開元問:“有問題嗎”
廣成子看看顯示儀,看看洪開元,臉上的表情就震驚加敵意,加蔑視了。
文殊顫聲:“沒有,沒有問題。”他還試圖陪笑,無奈臉上肌肉僵化如鐵,硬擠的笑容十分可怕。
廣成子緩緩道:“你是個”一句話未了,廣成子無聲無息就倒下了。
文殊慘叫一聲:“師叔”雙膝一軟就跪了,全身都在瑟瑟發抖,那一臉的哀求和恐懼。
洪開元溫和地:“別怕,是你師父讓他閉嘴。我要是介意,就不會讓你看了。”
結果文殊抖得更厲害了。
洪開元只得安慰:“別怕別怕,廣成子只是暈過去了。你擡他下去吧,別的人接着過。”
普賢與慈航莫名其妙地接過檢查任務,完全不明白一向傻大膽的文殊怎麼會嚇得那個樣子。
任無當一直呆站着。
她看到了。
是的,投影在眼底,別人看不到,那是通常情況。仍舊會有部分光線被眼體反射出來,只要你的接收裝置夠精密,你就能看到別人眼底投影了什麼。
洪開元默默走到她身邊:“什麼時候知道的”
任無當慘笑:“剛剛。”
洪開元笑笑:“我還以爲,你早知道了。也好,你應該知道。看了,就不必再疑心了。”
任無當半晌:“你把開元怎麼了”
洪開元輕聲:“從來沒有這個人。”
任無當慢慢低下頭,看着腳下的綠草茵茵,沉默了。
走過掃描儀時,任無當都沒什麼感覺。
掃描儀下,任無當的身體構造清清楚楚,她並沒有人類的骨骼,只有蛇的骨骼,支撐身體的是記憶金屬。某種溫度下,這種超輕超結實的金屬是人類骨骼的形狀,某種溫度或者電流刺激下,合在一起,變成蛇骨的一部分。皮膚肌肉都改造成能變形的異種蛋白細胞。她那襲貼身的白衣,也是金屬的,納米級構造,變成蛇時,會自動變成白色鱗甲上的銀膜。設計精巧,然而,任無當是一條蛇,裝了半人半神的大腦。
普賢與慈航互相看一眼,雖然他們也覺得衆生平等,然而親眼看到蛇身,依舊讓他們覺得心裏有點陰影。這種形象,師叔怎麼下得去嘴。
掃描結果,自然是什麼都沒有,他們只能滿足於,如果真有什麼的話,在這種強大的掃描之下,應該也都銷燬了。至於驪山的無當宮,自然也已經有人去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