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香茅子偏不。
她很清醒的意識到,如果她張開眼睛,那麼面前就會是一堵高大的,由巨大的青石磚塊壘成的牆壁。
所以香茅子沒有張開眼睛。
她就在這樣閉着眼,跟着雙眸之中那道白光,一步步的往前走。
同時在心裏默默的計算着,儘量,更近了。面前就應該是那堵牆了
然而奇怪的是當她伸出雙手向前,卻什麼都沒有觸碰到。
她緊閉着雙眼,用腳尖輕輕點地,一點點向前蹭着走,小手向前慢慢的推着探索着。一步步,一步步。
她腳下的步子早已經超過了面前橫亙的迷宮石牆的距離,可路依舊在延續着。
香茅子在心中默默的數着,一步,兩步,三步當她數到一百多步的時候,腳下的感覺變了。
不再是迷宮平滑青石板路帶來的那種平穩又硬朗的感覺,而是有一些軟但卻硌腳,腳下似乎變成了鋪着碎石塊的泥土路的感覺。
終於,香茅子的腳踩到了一個坑的邊緣,身體微微一側,雖然她扎着小胳膊努力穩定了自己的身體,沒有摔倒。但人,卻忍不住一下子張開了眼睛。
眼前的景色卻又變了,那是一片開闊的山谷,腳下,是由細密碎石鋪就的小路,兩側樹林茂密,鮮花盛開。在小路的盡頭,有一座高聳的石碑,石碑上縱橫闢闔的寫着兩個肆意的大字,字體有些潦草,但香茅子依舊認得,“試試”。
試試
試什麼呢
香茅子舉步走向石碑,卻發現在石碑後有一個亭子,亭子裏似乎也有一個小石碑的樣子。
香茅子就直接奔着亭子走去。
亭子距離石碑並不遠,是一個八角的銅亭,高高繁複的斗拱飛檐,上面掛着銅鈴鐺,偶爾會隨風發出輕微的響聲。
當香茅子走進了,卻發現亭子裏已經有人在了。
這次,是兩個人。
香茅子踩在八角銅亭的臺階上,先謹慎的觀察着。結果發現這兩個人正全神貫注的盯着自己眼前的地面,連眼神都不肯擡起來一下。
亭子的地面順着八角銅亭的方位,分成了東西南北,以及東北,東南,西北,西南八個方位,拼成一個對稱的八卦一樣的八邊形。
在每個正八邊形的格子裏,似乎都有嵌着一個什麼東西,此刻,亭子裏的兩個人正盯着自己面前的格子看,全神貫注,一動也不動。
香茅子墊着腳,扯着脖子在外面的臺階上瞅了半天,發現沒有人搭理她,於是她慢慢的,走一步,停一下的踏上了臺階。
見還是沒有人搭理她。
她這才貼這邊,慢慢蹭到其中一人的身後,順着對方的目光偷瞄。
有了朱衣小姑娘的例子,香茅子如今不大敢輕易跟人家搭訕了。
亭子裏的兩個人,年齡差距有點大。其中一個人是帶着花白鬍須,愁眉苦臉的老頭。雖然是個老者,可這老者身上的衣服上面有着雲紋符籙的痕跡,他身形不動,而周身卻隱隱有寶光流動,頭髮上的簪子也是純白玉質的,雕刻着一枚小小的蓮蓬,那蓮蓬的頭部是一抹點翠,青翠欲滴,說不出的好看。
如今的她,已經在四鮮樓長了不少見識,不再是對世界一無所知的鄉下丫頭。這老者,分明已經是她在四鮮樓看過的低階仙人的模樣。
那些仙人因爲兇獸的緣故,偶爾會在四鮮樓坐下喝喝茶,極少數還會點一桌子菜,卻也只吃兩口。對跑堂的春雨和香茅子,屬於完全無視的高傲模樣。
香茅子一直以爲,仙人們都是無所不能,呼風喚雨的。卻沒想到這老者也有一副愁眉苦臉的迷茫申請,看那樣子跟辛茂背書的表情也差不多啊。
老仙人的這種熟悉的表情,讓香茅子心裏定了一些,覺得仙人其實也沒有那麼了不起。不過香茅子沒有冒失的做出什麼,她繼續謹慎的觀察着。
在老者的斜側方,是一個錦衣少年。
這個少年容貌極其清俊雅緻,額頭上繫着一個小小的金冠,金冠上海嵌着有鴿子蛋那麼大的紅寶石。
香茅子不知道怎麼說,就覺得這個少年通身上下的打扮,沒有一處不精緻好看,沒有一處見過的。
如果香茅子再多點見識,她就能知道,這少年身上的氣質無非是三個字而已富貴氣
可這金冠少年也一樣表情嚴肅眉頭緊鎖,盯着自己面前的石板看着,手中不斷嘗試點觸地面,態度越來越焦躁。
他們,究竟在幹什麼呀
香茅子遠遠的圍觀了片刻,發現沒有人注意到她,就慢慢蹭到老仙人的背後,透過仙人的肩膀,觀察仙人的舉動。
原來仙人面前的地面上有一個石板做成的方形格子。裏面凌亂的塞着一些細碎的圖片。而仙人正盯着這些亂七八糟的圖片發愁。
香茅子也看了半天發現看不懂。
慢悠悠晃盪到金冠少年的身後。他的面前也有個同樣的格子,只不過少年面前格子裏的花紋似乎比老仙人的那個要複雜。香茅子隨看看不出來,卻也覺得面前石板的筆畫要多出很多。
少年瞥到香茅子蹭了過來,他渾不在意,而是依舊暴躁的點擊着面前的石板。
和老仙人凝視石板不動不同,少年是亂按一氣的。他這麼按着的時候,青石板會跟着他的手指來回移動,每當他按下後,兩個石板的位置就會順滑的挪動,然後對調位置,而石板上的圖形也隨着變化。
香茅子歪着頭觀察,心中卻有了計量,看來這一關的考驗,是要把面前的石板拼出一個正確的圖形出來,老仙人不知道,故而在思考,而這個少年根本都不知道要拼什麼圖形,所以纔會在這裏亂按一氣。
香茅子心中有了計較,大定。
她開始圍繞着其他六個空位觀察。有的上面的圖案極其繁複,還有的卻非常簡單,只有寥寥數筆。
香茅子想,當然選筆畫少的啊。筆畫少的才容易拼嘛。
對昇仙路一無所知的香茅子,完全是因爲無知而無畏。她觀察的還是不夠仔細,如果夠細心,
她就會發現老者和少年選擇的都是筆畫複雜的圖案。
無他,越是複雜的筆畫,圖案的形狀越是具體,越容易分辨啊。
可香茅子不知道,她四下轉了一圈,就選了一看看起來寥寥數筆的圖案,盤腿坐在地上,幾乎趴在那個方框紋理的前面,仔細端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