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夷于飛 >章節468:講古(下)
    說到自家宗門,璇璣聖女尤蘼蕪就有些尷尬起來。她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乾脆假裝喝水,遮掩自己複雜的心情。

    莊星曆倒也不是針對極堃殿,只是有些不屑各大宗門如今對上古四門的貶低。在他看來,上古四門當年何嘗不是退無可退,這纔不得不爲己爭命。

    但它們徹底輸了,而歷史,向來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失敗的人,無論有何種苦衷和理由,也只能被後世釘在恥辱柱上。

    “可這跟姑射山人令又有什麼關係?”尤蘼蕪把話題拉了回來。

    莊星曆順着她的問題繼續往下說,“義理之爭真要打起來,那四門未見得沒有一爭之力。至少真要打起來,那四門不會那麼快的敗退。都是萬年傳承的大宗門,總是能撐一陣的。”

    “所以雙方雖然打了幾場,可能多的還是在等一個談判的契機。雙方各讓一步,談出個都能接受的條款出來。”

    尤蘼蕪沒說話,這個結局肯定不存在,因爲那四門後來是完全湮滅了的。這當中,一定出了什麼變故。

    “但如果雙方開始談判,當初對東星宮和正一來說,門派利益的損失可能是最大的,而且當初崑崙也不見得希望變更靈脈分配。所以一直處在僵持中。”

    “就在這個時候,正一道門的掌門卻悄悄去了洛洲白家,‘借’了姑射山人令出來。”

    尤蘼蕪內心一動,隱隱覺得莊星曆接下來的話,可能會非常驚人。

    “當初白雪冰怎麼用姑射山人令破了萬神點將牌,其實沒有人知道。而且後來知道姑射山人令存在的人,根本就寥寥無幾。”

    “適逢宗門大戰堅持不下,當時正一道門的掌門,卻是直接去了白家,‘借’了姑射山人令出來。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真的知道姑射山人令的用途。它是星籌。”

    “星籌?那是什麼?”尤蘼蕪沒有聽明白。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魂寰的上古筆記裏說,星籌是一種極爲複雜的符文籌算靈器,它能破解天下所有的符陣。”

    “這不可能!”尤蘼蕪脫口而出,“符陣就是無數天道規則的承載和映照。如果有什麼靈器能破解天下所有符陣,那就相當於破解了天道。這世上斷然沒有這種東西的存在。”

    莊星曆點點頭,“夫人所見甚是,爲夫也覺得這個說法可能有誤。不過的確是正一掌門借了姑射山人令出來,又用它直接破了這四家門派的護山大陣。”

    “據說是一夜之間突襲四門,宛如破竹,所向披靡。”

    “當初大家都以爲,義理之戰將會是一場持久戰,肯定不會那麼簡單就結束的。可沒想到正一道門居然釜底抽薪,直接帶着大家抄了四家的後路。而且出手狠厲,毫不留情。”

    “只一戰,就奠定了結局。義理之戰也因爲四大門派的隕落,而徹底完結了。”

    尤蘼蕪自然也看過關於義理之戰的很多記載,如今她仔細回憶,發現那些記載上面,更多的是對上古四門的批判和討伐,說它們如何的驕奢淫逸、如何的倒行逆施,最後如今這九大宗門又是怎樣的披肝瀝膽、苦口婆心的勸阻未遂。

    最終只能替天行道,守衛元炁大陸之類的。

    現在想想,果然裏面並沒有詳細的征討過程,更多的是揭露上古四門的黑暗和腐敗墮落。

    原來當初那場大戰,竟然是這樣完結的麼!

    那,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戰也戰,勝也勝了。可這姑射山人令卻不能還給白家。”

    這其中的道理也簡單,如果有一個法寶能瞬間破解宗門的山門,那憑誰也不能放心,安穩度日。

    “那,後來它怎麼處理了?”尤蘼蕪問。

    “最初大家也不是沒想過要毀掉姑射山人令,可這東西本來就是秤星金煉製的,恐怕除了鍛造它的白雪冰,沒人能真的把它徹底毀掉。更何況,當初正一道門也力勸過,萬一將來要是再有個萬神點將牌出來,沒有了姑射山人令,到時候拿什麼抗衡魔道?”

    “大家討論了良久,最終決定把它分而藏之。正好八大宗門,一家一枚。最後那枚就歸了白家自己收藏。”

    尤蘼蕪有些驚訝,“我以爲世人都說九大宗門,最後那枚會給四海地散修盟主收着。”

    莊星曆連連搖頭,“四海地就

    是平時叫囂得熱鬧而已,非要把自己稱爲九大宗門。其實道統之中好多事情,根本都不太知會他們的。”

    聽了這麼多前因後果,尤蘼蕪纔算對姑射山人令有了些瞭解,“那這姑射山令人原來還是個絕世大殺器。只是可惜了白家,硬生生的被人把這麼個神器給奪走了。”

    莊星曆的手指輕輕敲擊在身側茶几上,“我當初知曉姑射山人令的真相後,也曾經思考過良久。我覺得當初正一道門藉着道統之爭把這件事挑破,不是沒有私心的。”

    尤蘼蕪歪着頭問,“歷哥,這話怎麼說?”

    “倘若姑射山人令真的能破解所有的符文陣法,那它最大的功效也不過是一把鑰匙而已。這種通用的符籙鑰匙對什麼門派的威脅最大,是崑崙?魂寰?還是極堃殿?都有,但最大的衝擊,還是以符爲基的正一道門!”

    “興許當初白雪冰留下了什麼後招,也興許是姑射山人令還有什麼咱們不知道的關竅。總之,正一道門恐怕很難直接把姑射山人令弄到手,又最不想讓這個東西存在於世的。只要有姑射山人令在,正一的所有符籙和陣法,就都成了笑話。”

    “所以它乾脆藉着義理之戰的大義,硬生生從白家把這枚殺器給起了出來。山人九令,合則籌。把這姑射山人令分開讓各大門派收藏,爲了自己山門陣法的安全,誰也不可能把它弄丟或者交給別人。這樣,就不會有任何人可以威脅到正一的道統地位了。”

    尤蘼蕪捧着已經漸涼的茶杯聽得出神,半晌後,她才輕輕呸了一聲,“你們這些當掌門的,心真髒啊。”

    說了這麼半天話,尤蘼蕪的神色已經有些倦怠了。

    莊星曆從她手中抽出那個茶杯,直接放在一邊,“你看咱們說了這麼多陳年舊事做什麼。這都是沒影的爛穀子了。阿蕪,你今天耗神太多,還是不要想這些了。”

    說着,莊星曆就過去扶着尤蘼蕪慢慢的站起來,兩個人依舊手拖手的在室內行走鬆散,莊大掌門歪頭看着尤蘼蕪,“夫人最近可有什麼想喫的靈果?我看兒子之前弄的那些蓏金果還成,不如我洗一盤子你喫?”

    尤蘼蕪輕輕搖頭,“我那時說喜歡,不過是哄鳳凰罷了,嘴巴里沒味道,喫不下去。”

    莊星曆也沒有強求,只是神色安然了幾分。

    如今尤蘼蕪的身子,倒是全靠靈藥日常吊命。

    又走了會兒,尤蘼蕪忽然長長嘆息一聲,“歷哥,你發現沒有,這白家的女子,彷彿被天道詛咒了一般。”

    “嗯?”

    “聽你剛剛這麼說,那白雪冰前輩是何等驚才絕豔,才能爲人所不能,以一己之力煉製出姑射山人令來。可她最終,卻是不爲正一道門所容,遠闢洛洲,自立門戶。”

    “就說當初白清綾白師姐,那也是天賦絕佳,根骨頂絕,這纔有了天命聖女的名頭。可白師姐到現在都下落未明,生死未卜。”

    “最近聽說白家又有個天賦極高的嫡系女弟子,也在入世行走當中。不過我怎麼恍惚停誰說起過,那姑娘好像也出事了?”尤蘼蕪認真的思索着,可是卻想不起來。

    這是莊星曆卻是記得的,當初白家有個女弟子在崑崙失蹤,被崑崙發了宗門招討書,特意告知天下,共同舉力尋找。

    門下弟子收到了通知,自然要上報給掌門。

    莊星曆因爲自己跟白家的關係比較尷尬,只是簡單的瞭解一二,卻沒有去深究。

    想必那時候門下弟子間相互閒聊,就被夫人聽到了一耳朵。

    莊星曆回憶了片刻,點點頭說,“白家最近是有個女弟子失蹤在崑崙了,不出意外,應該就是白家這一輩的嫡系大弟子。”

    尤蘼蕪的手掌冰冷,“聽歷哥你說了這麼久,我也沒覺得白家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怎麼這天下倒黴的事情,都讓她們一家趕上了。”

    莊星曆雖然不願意在夫人面前提及白家,可這時候卻也不得不感喟一句,“君子無咎,懷璧其罪。相傳洛洲白家,每隔幾代總會有天賦絕倫的女弟子問世,可惜她們恪守祖訓,嫡系女弟子從不離開洛洲白氏,所以聲名並不外顯。”

    頓了頓,莊星曆想到自己日前收到的掌門傳訊,還是沒忍住跟夫人八卦了一番,“前幾日,亭殿傳訊說,因女弟子失蹤在崑崙的緣故,這次崑崙掌門壽誕,白家當代掌令會親自上崑崙要個說法。”

    尤蘼蕪愣了一下,“啊,那這次崑崙張羅的掌門人壽誕,恐怕沒那麼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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