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峯所處的絕密區域大門前,單北川摘下了帽子,擡眼望着那黑壓壓的天空。
他知道靳綰綰會這麼做,所以他並不感到意外。一早,上峯親自來電,讓他獨自過來受審。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這一來,怕是出不去了。
很快,守衛上前對他進行了徹底的搜身,裝備也被盡數卸下。
“進去吧”
他收回了目光,望向前方那隱藏在山林間的絕密要塞,嘴角泛起一抹複雜的笑意。
這笑容裏包含了太多的東西,有苦澀,又無奈,更有深深的不甘。可唯獨沒有後悔。
單北川緩步走進軍事法庭,這裏莊嚴肅穆,空氣都透着一股壓迫人心的威嚴。
可奇怪的是,沒有陪審團,更沒有聽審的人,四周靜謐的可怕,軍事法官的位置上,唯獨只有一個蒼勁的背影。
自然是上峯那個穿着中山裝,髮髻泛白的老者。
冷硬的軍靴瞬間併攏,單北川身線筆挺,行了一個周正肅然的軍禮。
“首長”
老者緩緩轉身,飽經滄桑的臉龐之上,卻透着不像是軍人應有的祥和,圓邊框眼鏡後,一雙老眼泛着和藹的光。
蒼老卻渾厚的嗓音響起。
“不要叫我首長,叫我老師。起碼,我希望你能這麼叫我。”
望着老人那慈祥的面容,聽着那染上幾絲傷感味道的話,單北川那顆冷硬的心,也不禁爲之動容。
“老師。”
老人緩步走下來,就在那一旁的木臺階上坐了下來,指了指一旁。
“來,陪老師坐一會兒,聊聊天。”
單北川不禁有些疑惑。
他犯了那麼嚴重的罪過,今天不是來受審的嗎這軍事法庭裏沒有一個人也倒罷了,爲何老師也怪怪的
“發呆做什麼,還不過來,莫非,你覺得我這把年紀,便打不動你的手板了麼”老者半開玩笑的說。
“是。”單北川走上前去,師徒二人席地而坐。
“我這輩子,教了許許多多個學生,可唯獨你,纔是我最得意的門生。”
單北川咬咬牙,面露愧疚之色,“學生犯了罪,給老師臉上抹了黑,學生的錯。”
老人輕輕搖了搖頭,一聲輕嘆,“你也不是三歲孩子了,戰場上被稱爲活閻王,這是莫大的光榮,可卻在生活作風上犯錯。俗話說,槍打出頭鳥,你太優秀太出衆了,背地裏,有多少人想要害你,正巴不得等着你犯錯,你難道不知”
“學生知道,只是”單北川沉吟幾秒,眉梢間染上幾分淡淡的愁容。
“只是有些事情,學生無法控制自己。學生不爭氣,終究達不到老師您這樣的十全境界。”
“你小子,果然還是欠收拾。當初你可是個刺兒頭,我沒少收拾你。早知如此,我該對你再嚴厲些。”
面對着老人的一番訓斥,縱使是將天地萬物都不放在眼裏的單北川,卻沉默不言,老老實實聽着,不敢有半句頂撞。
待那老人抱怨完了,他這才試探問,“老師,今日我不是應當來受審麼,爲何這法庭”
“怎麼難道你想喫牢飯你若想,我這便成全你。來人啊,開庭”
“老師,您坐”
“呵呵。”老人笑了一聲,忽然,話鋒一轉。
“實不相瞞,你這個罪,我暫且替你壓下來了。”
“老師”
老人擡手阻止了他說下去,接着道:“別以爲這樣就沒事了,你自己後院的事情,最好儘快給我解決掉。現在,我有個更加重要的任務,要你去做”
“附耳過來”
老人在單北川耳畔說了些什麼,聽不真切,可單北川聽完,卻是一臉的凝重。
他肅然起身,再敬了一禮。
“學生保證完成任務”
第二天,一個消息傳遍了整個江城軍區。
單北川因生活作風問題被提審,經要塞軍事法庭審判,卸去他當前所有的職務,暫且押入大牢,做進一步的調查。
聽到這個消息,靳綰綰喜憂參半。
她咬牙做了這麼一個決定,就是爲了能讓他不能再繼續尋找沈佳人。可如此一來,她和單北川之間本就搖搖欲墜的夫妻關係,算是徹底破裂了。
她想方設法的打探單北川目前的下落,可卻沒有一人能回答她,這不禁令她更加擔憂。
等他出來後,真的會如同沈佳欣所說的那樣,回到她的身邊嗎
她不知道。
當靳綰綰渾渾噩噩的回到家時,一眼便見到了在大廳裏來回焦躁不安渡着步子的單高雄。
她站在門前猶豫了許久,最終卻不敢進去,因爲她不敢面對單高雄。
靳綰綰正要離開,卻被單高雄發現,當即喊住了她,“小綰,你回來”
她腳步便是一僵,悻悻轉過身去,一時不敢面對這老先生的目光。
“爸”
單高雄快步走了過來,滄桑的老臉上滿是緊張之色,問,“你有沒有打聽到川兒現在的下落”
靳綰綰面露驚慌之色,“沒、沒有。”
單老先生一聲長嘆,就像是瞬間蒼老了好幾歲,眼看着身子晃了一晃,靳綰綰連忙上前攙扶着他在沙發上坐下。
“爸,您怎麼了”
“沒事了,沒事了,我就是太擔心了。”單老先生無力的擺了擺手,又擔憂的說,“你說,這川兒被關押在什麼地方了呢”
靳綰綰也不知道,只能悻悻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半晌,她小心翼翼的試探問,“爸,您就不怪我”
“怪你什麼”
“是我舉報的北川,害的他鋃鐺入獄,現在還了無音訊。”
她裝出一副悲痛的樣子來,還假意拿出手帕擦拭着眼淚,被單老先生看在眼中,即使心裏多少有怨氣,也不忍再責怪了。
只聽他一聲長嘆,“罷了,你受了很多委屈,心裏有氣,我能理解。再說紙始終是包不住火的,就算你不說,終有一天我也壓不下去。”
聽到這裏,靳綰綰終於是放下了心,可卻假裝哭的愈發傷心。
“爸,我現在好後悔啊,如果我能再忍一忍的話,北川就不會這樣了”
單高雄只覺得身心俱疲,無力的倚靠在沙發上,痛苦的閉上了眼睛。